第13章 漏題(四) 跪祠堂

柳氏的話讓沈清赫然色變,柳氏上回看到的那盆金玉滿堂是阿顧的陪嫁,盆栽是用黃金、美玉和彩色寶石制成,色彩明麗,艷而不俗,是阿顧生前最愛的擺設之一。

阿顧身體不好,喜歡看生氣勃勃的東西,她說這盆栽有生氣,她看到就覺得心裏歡喜,所以這盆金玉滿堂常年擺在她房裏。

她去世以後,沈清將她大部分愛物都陪葬了,這盆盆栽他猶豫了一會還是留下了,他想留幾樣妻子的愛物給女兒做個紀念。

金玉滿堂寓意好,將來夭夭成親也能將盆栽放在房裏,所以沈清將這盆栽放到女兒的嫁妝庫房裏了。當初他跟顧王妃說定,這庫房要等夭夭出嫁再開,但兩人也只是說說而已,怎麽可能真一直不開庫房?

嫁妝裏的珠玉寶石需要工匠定期養護,布料貂裘需要人清理晾曬……要真十多年不開庫房,妻子留下的嫁妝恐怕大半都不能用了。

沈清專門派了十來名仆婦養護妻子嫁妝,確保女兒出嫁時,妻子這些嫁妝都能完整地傳給女兒。這件金玉滿堂是妻子的愛物,沈清保養特別上心。

他前段時間才讓工匠來貼新金箔,柳氏還當這盆栽是自己讓人做的,就開口問自己要,他說了一句這是夭夭阿娘的嫁妝,就讓人將盆栽收了起來。

他很早就說過,妻子留下的嫁妝都是女兒的,家裏也從來沒人提出過異議,他哪裏想到柳氏居然會去偷阿顧的嫁妝,甚至還把它當了!

饒沈清為官多年,涵養甚佳,都差點被柳氏此舉弄得破功,他驀地站起來,冷冷地看著柳氏。見柳氏畏縮地倒退一步,他眉頭緊皺:“哪家當鋪當的?當票在哪裏?”

沈清突然站起來,讓柳氏嚇了一跳,她以為沈清要打自己,畢竟男人打老婆太常見了,她父親就時常打她繼母。但見沈清居然沒罵自己,反而追問當票的事,她膽氣又足了。

她就知道夫君不會拿自己如何的!她擡頭說:“你拿了當票也沒用,我是死當!”那玩意死當是三千貫,活當才一千貫,她自然是選擇死當了。

沈清見她答非所問,忍無可忍道:“我讓你把當票拿出來!”成親那麽多年,這是他第一次對柳氏高聲說話。至於柳氏說的死當活當,沈清壓根不在意,他難道還追不回一件死當的物品?

柳氏被沈清嚇了一跳,見沈清鐵青的臉色,她顫巍巍地說:“我把當票丟了。”她沒說是燒了,橫豎錢已經到手了,她要當票做什麽?萬一被他翻倒怎麽辦?

沈清氣得都不想跟她說話了,他勉強忍耐地問:“哪家當鋪?”

柳氏說了一個沈清沒聽過的當鋪名字,他瞥了她一眼,起身往外走去,剛走到書房門口,就見柳氏的五個兒女們跪在了書房台階前。

沈清腳步一頓,他略過八娘,目光落在五郎身上,“你們這是做什麽?”沈清平日忙於公務,連最重視的長女他都疏於照顧,更別說是八娘她們了。

沈清連她們乳名都不清楚,他也不覺得現在這事會是女兒帶頭的,能做出這種事的只有五郎,所以他才略過八娘,問五郎他這是為何。

五郎垂首道:“父親,我們是來替母親請罪的。”五郎他們比柳氏來得晚,他們趕到時候正好看到下人們將劉玨的乳母拖下去。

五郎上前追問緣由,他才知道母親居然偷當了前任顧夫人的嫁妝!他知道事關重大,連忙帶著姐弟跪在父親書房門口,希望父親看在他們的份上,饒了母親這一次。

兒子不出意料的話讓沈清失望至極,他壓抑了許久的怒火一下上揚,他垂目冷然問兒子:“你這是要挾我?”

五郎垂首道:“孩兒不敢。”

“既然你想替母親賠罪,那就去祠堂跪著吧。”沈清不聽兒子的辯解,擡手示意仆傭將五郎和六郎送到祠堂,“把八娘、九娘和十二娘帶回去,讓她們的乳母看著她們。”

守在沈清門口的仆傭都是沈清的心腹,聽到郎君的吩咐,大家皆是一愣,跪祠堂可不是普通的懲罰,五郎、六郎這是做了什麽大錯事?

柳氏一聽夫君讓人五郎、六郎跪祠堂,她一下回神,驚慌失措的想要拉住夫君的衣袖,“夫君,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偷當顧姐姐的東西,您要罰我就罰我吧!別怪五郎和六郎,他們什麽都不知道。”

柳氏哭得涕淚橫流,她長相還不錯,不然當初沈清也不會娶她,可哪怕她長了一張天仙臉,哭得涕淚橫流還是缺乏美感的,沈清厭惡地倒退一步,“讓女君也回房。”

柳氏察覺到丈夫厭惡的目光,她先是一怔,隨即心頭苦澀,這樣的目光她不止一次地感受過,尤其是新婚初期,她往往一個不經意的舉動,都會讓丈夫露出這種目光。

她也曾惶恐過,也戰戰兢兢地問丈夫,自己是犯了什麽忌諱,但丈夫從來不說,他總是笑著安慰自己,說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