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管家(一) 六皇子的年禮

兩人來到沈灼院子的時候, 院中靜悄悄的,屋外都沒有輪值的下人,守門的幾個仆婦正坐在倒座房裏教小丫頭們女紅, 屋裏炭盆燃得旺旺的。一人從窗外遠遠瞧見他們來了,才披著厚棉襖從屋裏出來給兩人開門。

陳順子和王德生笑著對仆婦拱手說:“姐姐辛苦了。”說著兩人不動聲色地往仆婦手裏塞荷包。世子夫人院子裏的仆婦都是世子從京城調過來的, 兩人迄今也就知道幾個常出門的下人面子,別的都不清楚。

說來世子夫人禦下還挺和善的, 都不讓丫鬟在屋外輪值,賀樓王妃可不管,不管天冷還是天熱,都要丫鬟站在屋外, 以彰顯她的身份氣度。兩人盤算著, 或許他們可以賣可憐讓世子夫人心軟?

能被慕湛調來伺候沈灼的, 都是顧家的世仆了,大宅門裏的規矩兩人比陳順子和王德生清楚多了, 那仆婦不動聲色地不避開了兩人的荷包,對兩人和聲笑道:“陳先生、王先生裏面請。”

能在顧家主人都去世後, 還守著顧家老宅的仆人, 都是顧家養出的忠仆, 這些人這輩子唯一的指望就是世子和世子夫人了, 兩位都是和善人, 讓她們領著俸祿在府裏養老,她們又怎麽會貪圖外人一些蠅頭小利?

陳順子、王德生見這仆婦吐字清晰、言談得體、笑容和善,不由暗暗驚訝,這樣的仆婦放在任何一家都應該是主子的貼心人,怎麽在世子夫人院子裏就是個看門的?

仆婦領著兩人去了第三進的堂屋,沈灼正在東廂房裏看著賬冊。現在天冷, 沈灼就讓人把地暖燒了起來,堂屋裏又放了兩個取暖的銅鼎,屋裏溫暖如春。

陳順子和王德生脫了鬥篷,在屋裏站了一會,後背還是出汗了,兩人也不全是熱出來的,還有一半是心虛。

沈灼沒讓兩人等多久,看完最後一本賬冊就出來了,這兩人還犯不上她玩心理戰術,她坐在堂屋裏,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兩人。

她在宮裏是見慣太監的,宮裏得臉的太監臉上都帶著喜慶的笑容,頭永遠是低著的,說話辦事永遠讓人覺得妥帖,跟宮裏那些太監比,這兩人就差了些。

這倒不是王府和王宮的區別,沈灼見過的那些王府太監,跟宮裏太監都是一個模板裏出來,只能說慕家跟別的王府不同,沈灼也懶得跟他們廢話,“我看往年的賬冊,每年府裏的炭火置辦時都是充足的,為何發到各個院子裏後就不夠了?”

兩人一怔,沒想世子夫人居然先問這事。

北庭氣候寒冷,沒有炭火沒法過冬,王府每年進的炭火都是充足的,但分發時候就有不少門道了,一些得寵的、又有子嗣傍身的,自然供應是充足的。

有些不得寵的,又被太妃和賀樓王妃打壓的,每次能拿到分例中的一半炭火就該謝天謝地了。比如慕容氏,她在兒子沒成年以前,每年炭火都不是不夠的。

她基本都是用自己私房去買炭火,或者讓娘家補貼。慕容氏還有娘家可以依靠,很多侍妾娘家都需要她們補貼,這些人侍妾日子就辛苦了。

這些被克扣的炭火,又被他們偷偷買到外面,得來的錢他們大多孝敬賀樓王妃了,余下一小部分中飽私囊。這事在府裏不說人盡皆知,也不算秘密,只要用心打聽都知道。

可府裏王爺不管事,賀樓王妃又恨不得她們全凍死,這些侍妾有苦說不出,有些冬天都不出門,身上裹著被褥就跟丫鬟在房裏待上一個冬天。

沈灼做了十多年當家主母,對大宅院裏的齷蹉事門清,北庭冬季寒冷,炭火是重中之重,她只派人稍稍一查,就查出了這麽多貓膩。

沈灼放下手中茶盞,看著遲遲不回話的兩人,“還沒想好怎麽說?”

她語氣清清淡淡,不帶半點火氣,可兩人莫名的額頭就冒汗了,陳順子苦著臉說:“世子夫人,您不知道,這炭火說是每次置辦之前都算好了各院的度用,可是真正分派給各院的時候,總會出些差錯,有些院子因燒地暖,炭火會多用些,我們也只能緊著府裏尊貴的主子們。”

陳順子這話說得順溜,這也是他時常忽悠賀樓王妃和太妃的話,不對,現在不應該是賀樓王妃而是賀樓夫人了。自沈灼稱呼賀樓氏為夫人後,府裏對賀樓氏的稱呼都改了。

沈灼微微而笑,她院子裏就是燒地暖的,的確每天都要用很多炭火,燒炭火的地方還要有人輪值,不然斷了炭火,屋裏就不暖和了,“你們的意思是說,我院子裏炭火用太多了,所以別的地方炭火就少了。”

王德生琢磨著世子夫人這話不對勁,他想讓陳順子別說話,但是當著世子夫人的面,他也連眼色都不敢給他施展。

陳順子陪笑著說:“世子夫人說笑了,我們府裏就是斷了炭火,也不會讓您這兒缺炭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