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5章 落城

灊縣位於灊山東北邊緣一處群山環繞的谷地。古時曾為吳楚兩國彼此攻伐爭奪之處,楚國大臣沈尹戌便在此地抵禦吳王闔閭的大軍。

淮南豪右聯盟強盛時,將此地設為與灊山大營互相依存的據點。大營重在軍事,而灊縣城則重在經濟。因為能經沘水抵達六安、博安等地,並連通淮河,因而此地素日裏是深山裏山珍、木料之類轉運的中點,手工業也很發達。

淮南豪右的宗主和渠帥們常駐在這裏,戰時才挾裹部曲百姓退入山中。樊尚就是灊縣人,樊氏宗族至今在當地還有不少親眷。

因為要隘是灊山大營,所以灊縣裏並無多少曹軍。聽盧凱所部的降卒交待,只有一名都尉,領屯田兵千余。

雷遠所部清晨出動,以郭竟、丁奉為先鋒,大軍隨後而行。因為近數十年來江淮戰亂不休,百姓奔走逃亡,沿途人煙稀少。偶遇行人,騎兵迅速出動,將之挾裹入軍中。

午時前後,大軍在山間稍歇,吃些幹糧。

待到申時,大軍抵達灊縣城。出城耕作的農夫看到大軍掩至,個個嚇得魂不附體,還有人狂呼逃竄。雷遠急令升起將旗,再遣雷衍、梅成各領一批人分頭撫慰百姓,說廬江雷氏的宗主討伐曹賊至此,無傷黎民。

廬江雷氏?這名頭至今還被許多百姓記得,許多百姓漸漸安定下來,但也有許多百姓逃回城裏。

開始的時候守軍還沒有反應過來,直愣愣地放進去一批,後來發現來路不明的軍馬掩至,又連忙鳴金吹號,慌忙關緊城門。沒來得及入城的百姓,亂哄哄返身就跑,往遠處山林中躲避。

此時許多守軍拿著長短不一的武器狂奔上城頭。隨即披甲的將士推搡開其他士兵,站上各處城台嚴陣以待。

再過了會兒,城頭上站了幾個人,大喊道:“城下來的是哪路人馬?我家縣長和本地都尉有請答話!”

雷遠緩緩策馬,完全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隨著大部隊前進,守軍肉眼可見地躁動不安起來。

賀松嘆了口氣:“當日來攻打灊山的曹軍何等精銳?怎麽此番前來,看到的大都是些不堪用的雜兵。”

鄧銅道:“只用來守城,能這樣就不錯了!”

當日攻入廬江的,乃是曹公親自統領的慣戰步騎,此刻雷遠所部突入廬江,撞見的卻大都是本地郡縣兵。這些人日常忙於耕作,能吃一頓飽飯就是福分,自然不在賀松眼裏。

這也因為賀松等人眼界高了。過去的三年裏,他們鬥過的名師大將不止十數,打過的硬仗、惡仗也不止十數,轉回頭來再看普通士卒,哪裏會當回事呢。

其實當代的普通士卒大都如此,精銳乃是少數。當日淮南豪右聯盟號稱能動員數萬之眾,除了三五千名宗族部曲以外,其他的大致也就這般。灊縣城裏的守軍固然戰鬥力有限,便是雷遠昨日招募從軍的兩千人,若不加以砥礪,一樣不堪用。

攻打灊縣,就是雷遠用來砥礪他們的機會。

待到迫至城下兩裏許,雷遠立即遣出吳蘭、雷銅、郭竟、丁奉四將攻城。

吳蘭雷銅所部皆是益州軍的主力,雖然尚未見識他們打硬仗的能耐,只看弓弩箭矢的配備,十分充裕。他們迫近南面城墻,以刀盾手掩護,弓弩手向城頭亂射。城頭雖有抵抗,抵不過他們箭矢太過密集,射術也堪稱高明。一時間只聽城上慘呼連連,整片城墻都沒人能立足。

馬忠介紹道:“將軍,益州軍中多巴賨士卒,天性勁勇擅射。他們除了配發的武器之外,不少人還自帶獵弓、小弩。”

雷遠微微點頭。

位置靠後些的郭竟、丁奉兩人,帶的部隊則以昨日降伏的縣兵為主。千余人起初還列隊向前,待到接近城下,也不知誰發一聲喊,數百人各顧各地狂奔猛沖,郭竟連聲喝止不住。

當他們奔到被益州軍弓弩手清空的城墻下方,墻上忽然冒出守軍往下射箭投石。沖得最快的百余人呼啦啦地又退了回來,幾乎動搖了郭竟本部的陣腳。

郭竟也不客氣,當場揪出不聽號令的十人,就在陣前悉數斬首。

其中一人,赫然便是雷遠昨晚加以撫慰的縣兵首領之一,他先磕頭求饒,又破口大罵,接著又說自己和雷氏親族關系密切,祖上乃是姻親雲雲。郭竟微微冷笑,親自持刀砍下了他的首級。

眼看這十顆人頭落地,城上守軍大叫大嚷得意非凡,廬江本地將士們無不臉色慘白。退下來的百余人站在死者身前,倒有半數沾了滿頭滿臉的血。

這時候郭竟再發號令,便無一人再敢擅自行動。

隨著他的命令,千余人分成了兩隊。丁奉領其半數為前隊,扛著粗劣的雲梯,呼喝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