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若能再病一場才好

很快,烏苔發現,陪著用膳也是一個大問題。

作為一位王妃,還是一位和懋王夫妻情篤的王妃,她應該知道他的夫君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但她不知道啊。

面對著滿桌的菜肴,她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麽為懋王布膳。

懋王黑眸掃過,淡聲道:“隨意吃一些就是了。”

烏苔頓時有了主意,軟語勸慰道:“殿下,你大病初愈,還是吃一些好克化的,少吃油膩,不如來一些神仙粥吧。”

所謂神仙粥,其實是高祖皇帝晚年食欲不佳時,戒庵老人呈現的一個方子,高祖皇帝食用後大有增益,這神仙粥便進了宮廷禦膳的食冊,如今烏苔提及這個,那是最適宜不過了。

懋王頷首:“好。”

於是烏苔便伺候著懋王用粥,那神仙粥是用上等禦用糯米餅蔥白生姜皮熬煮成的,出鍋時又加了少許米醋,食之自然開胃。

烏苔伺候著懋王,又問起懋王要配什麽菜,要吃什麽點心。

懋王道:“我對膳食不挑。”

烏苔抿唇笑著道:“殿下素來是好性情。”

心裏卻想,你不挑?

這怕是撞壞了腦袋,不記得自己往日的苛刻了吧!

早膳總算用過了,底下丫鬟匆忙上前收拾了,這時候就有太醫過來請脈,烏苔自然小心地伺候在一旁。

太醫過脈後,倒是沒說出什麽新鮮的,還是那幾句話,又說起要讓懋王好生將養。

送走了太醫,懋王便要準備進宮了,烏苔趕緊上前伺候。

幸好王管事早已經把懋王朝服給送來了,烏苔對著朝服,認真地伺候懋王穿上。

皇子的衣冠朝服自有定式,又根據四季節令不同而不同,因才剛入秋,恰好懋王的新朝服才做好。

這朝服為金黃色,袖口處點綴有紫貂絨,兩肩前後以金線繡有正龍,其間裝飾有五色雲,看著自是雍容華貴。

烏苔這還是頭一次碰觸這七蟒皇子朝服,當下小心地為懋王穿戴,因他個子高,她不得不踮起腳尖來,又幫他撩起頭發。

等穿好了,她又彎腰為他配上腰帷,她往日哪裏佩戴這些,一時也不過是憑著記憶幫他佩戴罷了。

誰知剛配上,就聽懋王突然道:“這腰帷是不是反了?”

啊?

烏苔拿著那腰帷,仔細看了一番,卻見腰帷上的繡文仿佛真是反著的!

她心裏一驚,只覺兩腿發軟。

誰知道懋王湛黑的眸子看了她一眼,淡聲道:“這腰帷正反難辨,高祖皇帝時,就有一位朝臣在早朝時反戴,高祖皇帝並不以為意。”

烏苔尷尬地笑了笑,愧疚地道:“殿下出門這一遭,竟有月余,歸來後又遭了這等事,妾身想著這些,難免分心,不曾想差點出了紕漏。”

當下自然不敢大意,仔細留心,最後總算為懋王穿戴齊整,又配上冕冠。

烏苔略松了口氣,又惦著腳尖為懋王理順了那一頭墨發,心裏卻想著,這皇家袞冕就是不尋常,懋王佩戴齊整後,越發雍容端肅,威儀攝人。

這時候,王管事過來回話,說是已經備好肩輿。

烏苔想到他要出門,自然是暗暗松了口氣,待送別懋王時,特特地倚著門欄,脈脈含情地望著懋王,軟軟地道:“殿下,早些回來,妾在家裏等你。”

她的聲音柔雅婉轉,情真意切,有千萬留戀,仿佛一刻都舍不得那夫郎離開。

本闊步而行的懋王聽這話,腳步頓住,之後緩慢回首。

烏苔心裏咯噔一聲,心想難道自己竟節外生枝?

她看過去,卻覺懋王的眸子藏在垂旒的淡淡陰翳之下,竟有著讓人看不透的深邃和幽遠,這讓烏苔忐忑起來。

好在,懋王微微頷首,散發著瑩潤光澤的垂旒微動,他聲音輕淡:“孤會早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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懋王離開後,烏苔心裏還是不太自在。

她覺得自己在懋王面前還是太過稚嫩。

她是養在深閨的世家女,哪裏見過外面的風浪。

況且懋王又不是一般的皇子,七歲他便已經在經筵上舌戰國子監祭酒,九歲便已經為平叛軍出謀劃策,十幾歲便在自己的封地養下私兵讓天子為之忌憚。

這樣的懋王,城府哪是尋常人所能比,而自己除了靠著話本知道一些事,又有什麽能和他相提並論的?

她想起自己編造的那些謊話,也是感到羞恥。

誰願意那樣變著法兒給自己臉上貼金呢,等哪天他恢復記憶,或者知道真相,還不知道怎麽嫌棄和嘲弄呢。

所以必須趕在他恢復記憶前自己盡快逃走,當然在逃走之前,自己的謊言必須不能被拆穿。

她想來想去,先叫來了自己房中丫鬟,好生叮囑了一番,叮囑的時候,自然也略用言語拿捏,只說懋王這次為了公差而受傷,事關重大,天子下令不許外傳,所以凡事萬萬不可多嘴,更不許往外流露了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