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二批任務者

和一樓不同,二樓的門是鐵門,乍看像鐵柵欄圈起,還有一圈圈鎖鏈。

也不像是防盜門,倒像監獄裏面,看押犯人的鐵門。門上沒有窗,底下開個小口,電影裏常演,獄警推車走過黑暗長廊,把硬邦邦的面包透過鐵門底下小口,投送到各個囚房。

她猶豫一會,在一扇鐵門前站定,站沒半分鐘,鐵門哐當哐當搖晃起來,裏面有人在砰砰撞門。

暗紅血液從窄窄門縫流出。

方棠棠熟練躲開,小聲對陸漣說:“門是把裏面的東西關起來的。”

如果一樓的木門鬼怪們可以自由進出,和普通宿舍房間相同,二樓的布局,無疑是像座監獄。她皺了皺眉,吐槽:“原來死了都要坐牢呀。”

這可太慘了。

不過如果死亡不是終結,死後會變成鬼,那麽坐牢也是很正常的事。

人活著需要審判,死後也需要審判。

如果世上沒有閻羅,沒有地府,枉死者滿心怨氣無處伸張……陽間的制裁無法平息冥府的冤屈,人情的指責澆滅不了冤魂的怒火。

好人遇到壞人,變成了鬼。

她心中默默想,紅旗袍是好鬼,不要坐牢,鎖鏈惡靈是壞鬼,要坐牢;遊煩是好鬼、胡溪是壞鬼;愛心醫院的護士是好鬼、販賣器官的院長是惡鬼,太平間的女屍則是立場不明的鬼。

至於紅衣醫生,他是好鬼,但他沒有向殺害自己的病人家屬索命。

醫者仁心,以至於此。

可是好壞哪裏這麽簡單能夠分辨出來。

她越想越覺得茫然,“死後的世界,真的有什麽東西,能夠居高臨下地審判別人嗎?”

現在世界還有法律道德,可是死後的世界依仗的是什麽?

陸漣:“強弱。”

方棠棠輕輕“啊”了一聲,覺得他這樣說不太對勁,但又想不出哪裏不對。她低下頭,輕聲說:“就算老師是殺過人的鬼,我還是覺得他們是好的,他們對我好,我就喜歡他們。”

陸漣眼神變得很柔和。

這時,鐵門哐當哐當的動靜停止,正在方棠棠奇怪的時候,門下小口伸出來只慘白的手。

青白如霜的手背布滿屍斑,五指猙獰地擰在一起,往外面抓。

方棠棠往後面退了下,看著那只手,想到什麽,鼓起勇氣彎下腰仔細打量,這只手食指中指之間生有厚繭,和班主任一樣,看起來像長期執筆的教書人。

“難道是這個房間?”她說著,頃刻就否定自己的猜想:“不對,那兩個人不是好好教書的,是靠關系塞進來的。”

她拍拍腦袋,覺得誰和自己這樣說過,卻想不起來。

“所以,按照手臂找到那兩個人在的房間,應該是有什麽特征,”她記不起到底誰跟她說過這話,卻對此深信不疑:“他們和班主任不一樣,不會認真教書,手上應該沒有這麽厚的繭子。”

方棠棠心裏也不確定,“再去其他門後面看看。”

她瞥眼伸出來的那只手,不清楚一個手指長滿厚繭的人死後為什麽還會受到折磨,這個鬼應該和班主任一樣,是個負責的老師,能夠做什麽惡呢?

但是她已經沒有心思去探究鐵門背後的故事。

那麽多場噩夢,那麽多人間不平事……

怎麽管得過來呢?

方棠棠感覺自己坐在一葉孤舟上,在地獄的忘川河裏漂浮。小船隨波逐流,一路上,無數雙鬼手從河水裏伸出來,像她抓去。

她很想把每個鬼魂救上來,渡它們去彼岸托生,可是,太多了。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讓人絕望。

她這樣想著,還是彎下腰,透過小窗口,和裏面的鬼魂對視。

這間牢房裏鎖的是一個文讀書人模樣的鬼魂,他看到女孩,眼神突然亮起來,激動地說:“我沒罪!我沒有錯!”

方棠棠問:“你哪裏沒有錯?”

鬼魂拍著鐵門,慘白的臉因為激動漲得通紅:“他們說我毀了他們的人生,我哪裏毀了?她自殺關我什麽事?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就要開始怨天尤人,哪裏這樣的道理!難道路上被花盆砸中,還要怪生產廠家嗎?”

“哈,那是她自願的!我從來沒有強迫過,都是她自願的,我們是自由戀愛!自由分手!我沒有強迫過任何人!”

“她是我的學生又怎麽樣?我是她的老師又怎麽樣?她肚子大了又怎麽樣,反正是她自願的!”

方棠棠面無表情地站起來,對陸漣說:“我們繼續往裏面看看。”

陸漣點頭。

方棠棠走幾步,忍不住又回頭,擡腳在惡鬼伸出的手上踩了兩腳。

隨著他們經過走廊,所有的鐵門都開始哐當哐當震動,聲音嘈雜,還摻雜惡鬼沉悶的低吼聲。

每扇鐵門底下都伸出慘白手臂,想過來抓他們的衣角,把他們留在這裏。

方棠棠一路看過去,其實從一個人的手掌,就能夠判斷出一個人生前的身份。譬如之前那個惡鬼,食指上老繭厚厚,可以看出它生前經常執筆;又有的惡鬼,掌心布滿繭子,像是常年勞作,還有的手掌,白白胖胖,沒有半點勞作的痕跡,生前享盡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