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3頁)

嬴政聞言擡起臉,對上趙維楨的視線,他重重點頭:“夫人教我。”

“好。”

她把沾著灰的烤芋頭丟進水裏,剛準備擼起袖子,一雙芊芊素手搶了先。

趙維楨一愣,轉頭看到趙姬俯身於水前:“我來吧,夫人,你與政兒授課就好。”

“……”

行吧,見她這樣,趙維楨也不推辭。她再次看向嬴政:“那就你當下的處境開始吧。”

戰國時期的許多人都是苦寒出身,憑借著自己的本事成為國君、權臣身邊的老師或者參謀。

但趙維楨想,像她這樣一邊做飯一邊給未來秦始皇講歷史的,可能僅此一個。

“我?”嬴政略有些驚訝。

“對,你。”趙維楨點頭:“之前政公子問我,歷來秦王是否都要聯姻?我再反問你一個問題,歷來秦王是否都要去他國當質子?”

嬴政又皺起眉頭。

但這次,卻不是因為擔憂,而是因為思考。

“政公子不想聯姻,也不想當質子,對麽?”趙維楨問。

“若是當了太子、國君,還要看別人的眼色委曲求全,有什麽意思?”他說:“我不想接受別人安排的人生。”

這話說得天真,但也算是野心勃勃。

“這很容易啊。”趙維楨滿不在乎地說:“這很容易啊,只要你足夠強大,別人就奈何不了你。”

“我不明白。”

然而這樣簡單的說辭,騙騙正常孩子還行,卻無法說服嬴政。

三歲的男孩眉頭緊鎖:“難道歷代秦王,都不夠強大嗎?”

終於說到了趙維楨想說的地方。

“歷代秦王都很強大。”她說:“但一個人的強大不足以支撐一國。再賢明雄偉的君主,放在七國之中,也只是一個人。”

嬴政還是沒有被說服:“那秦王稷呢?”

“政公子知道些什麽?”趙維楨提點到。

嬴政歪頭想了想。

“秦王稷很厲害。”他回答:“他打到六國都很怕他,聽到他的名字就會嚇破了膽。”

“確實如此。”

趙維楨笑道:“秦王稷已在位五十余年,是位當之無愧的霸主。”

秦昭襄王嬴稷,活了七十多歲,在位時間比他爺爺、他爸爸、他兒子、他孫子加加起來都長。

高中語文課本上,每每學到古文,都會提及秦王暴虐無道,總是在欺淩侵略各國。而每個古文故事裏說到的“秦王”,其實都是當下的秦昭襄王。

可謂是語文書中最大反派BOSS。

“但政公子可想過,在他之前,有孝公命商鞅變法,為秦人強悍奠定了基礎;有惠文王平定巴、蜀,為秦國提供了後方糧倉。到了秦王稷,他既有律法制度做統治的根基,又有巴、蜀二地為發兵作戰提供人、力與鹽鐵與糧草資源,你說,秦王稷成為一方霸主,可否有孝公與惠文王的功勞?”

嬴政沒說話。

趙維楨也不著急,她也不閑著,眼巴巴地看著趙姬洗芋頭和山藥。

等到烤制的主食洗的差不多了,嬴政才若有所思地開口:“我明白了。”

趙維楨:“講講看?”

嬴政認真道:“國變強大,是代代秦人的功勞。若是秦國足夠強大,我就不會為旁人掣肘。但如果我做不到,就努力積累,讓後代有希望能做到。”

“政公子真聰慧!”

趙維楨毫不吝嗇地贊揚道:“一會獎勵你個最大的芋頭,沾著飴糖吃!”

不枉她費勁巴拉扯到歷代秦王。

這是最樸素、最簡單的唯物史觀和人民史觀。

她沒想過把未來的秦始皇培養成社()會()主()義戰士——先秦時代的生產力擺在這裏呢,這不現實。

但趙維楨希望小嬴政能明白……

一則他得自己變強,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君王。

二則,要想讓統治長久下去,需要的是龐大的根基和能延伸到未來的基業,一名君王的作用在歷史場合很有限。

趙維楨承認自己有私心。

也許小嬴政想明白了,之後就不會到處求仙問道,以圖永生。

也許秦國就不會至二世而亡。

“可是。”

然而小嬴政話鋒一轉,再次陷入困惑。

“秦國何時才能強大到夫人說的地步?”他連拋兩個問題:“秦王稷稱霸一方多年,又何時才能橫掃六國?”

啊這。

趙維楨恍然間都有些心虛了:這放眼七國,恐怕連當今秦王嬴稷自己都沒有個答案。

要不是趙維楨來自兩千多年後,她也不會知道答案。

果然,秦始皇不是一個容易被說服教育的人,哪怕他今年只有三歲也是一樣。

慢慢來吧!

趙維楨眼珠一轉,頓時有了主意。

“這個嘛……”

她很是無奈道:“我要是知道,我早就稱王了,還在這裏做什麽?”

嬴政一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