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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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51年,在位五十六年的秦王嬴稷,在睡夢中離世,謚號昭王。

臨終之前,秦昭王在史官、宦官,以及床邊侍奉的嬴子楚見證之下,將昭王誡劍交給嬴政,命他轉交於孟隗夫人。

一代霸主的時代,就此落幕。

之後便是國喪一年。

太子服喪,帶病監國。而這一年來,雖然秦王的位置暫且空著,但裏裏外外的大小事項卻接連不斷。

朝政交接、外交情況,以及隨著令人聞風喪膽的昭王去世,忍耐半個世紀的東方六國亦在醞釀戰爭。為了順利過渡這一年的國喪時期,秦廷上下嚴陣以待,文書來往不斷、頻繁派出使者,人人都忙得停不下來,太子更是以身作則,恨不得一個人掰成三個人用。

這其中,趙維楨反而是最清閑的。

類比一下,眼下的狀況就是趙維楨剛從競爭公司跳槽過來,得了前任CEO賞識提拔到了核心管理層,可是沒過多久,前任CEO就到了年齡快樂退休。

交接之際,公司一片忙碌。而趙維楨初來乍到,大家也不敢在這關鍵時刻給她派活,只是好聲好氣和她客氣著,讓她先行熟悉環境和工作。

對此趙維楨表示……還挺爽。

試問天底下有什麽比公開摸魚更舒坦的事情呢!

而且她又不是消極怠工,而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提防六國借機發兵占便宜。

涉及到軍事,趙維楨還嫩得很。與其添亂,不如老老實實旁聽學習。

反正自從昭王贈與她誡劍之後,秦廷之中最後一丁點反對趙維楨入朝也徹底消失不見。

然而趙維楨快樂摸魚的計劃,很快就被打亂。

因為呂不韋病倒了。

食肆之內,趙維楨聽到消息,驚訝地看向魏興:“什麽時候的事?”

魏興:“昨天上午。”

趙維楨當即蹙眉:“昨天你怎麽不告訴我?”

昨天呂不韋差魏盛專門過來說不一同用飯,趙維楨還當時他忙,並沒多想。

魏興聞言,很是為難道:“是主人不讓說,他說不想讓你分神。”

分個屁神哦!

趙維楨在心底一句爆了粗口。

他倒是“體貼”,但於情於理,趙維楨都該第一時間去看看情況的——就算她與呂不韋不是夫妻,那同一屋檐下的同事病了,她這個住隔壁的完全不知情也說不過去吧!

“回家。”趙維楨一聲令下:“我去看看。”

雖說知道呂不韋大概率是不會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但先秦時代沒有抗生素,沒有現代醫學理論,隨隨便便一個病,可是都能要人半條命。

趙維楨匆忙回府。她也不客氣,沒打招呼,直接跨過呂不韋屋子的門檻:“你怎麽了?”

“維楨?”

臥榻上的呂不韋勉強起身:“別過來,莫把病氣傳給了你。”

趙維楨很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這節骨眼上誰都忙,又沒聽說鹹陽出現什麽疫病,八成就是累的,存在傳染性的幾率小之又小

她沒聽他的,徑自上前,伸手摸向呂不韋的額頭。

當趙維楨的指尖觸及到呂不韋的皮膚時,他微微一頓,但沒退縮或者抗拒。

還行,沒發熱。

只是聽聲音嗓子有些啞,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可是喉嚨腫痛?”

趙維楨坐下來,問道。

面前的男人失笑出聲。

呂不韋大抵是臥榻一整天,他僅著中衣,平日以發冠束起的烏發披在肩側,雖則面容蒼白,但一雙眼睛依舊狡黠清明。

“原來維楨還懂醫術?”他調侃道。

“你若是不想我來,那我就走。”

趙維楨也不客氣,她拎起衣擺,便直接起身。

呂不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把趙維楨拉了回來:“別別,說笑呢。確實腫痛,有一天了。”

這還差不多。

趙維楨任由他抓著自己的小臂,探出另外一只手,按向男人的下頜。呂不韋的視線隨著她的手而微妙地動了動,並沒有躲開。

果不其然,即使趙維楨不懂醫術,也摸出來呂不韋是淋巴結發炎。

她的視線隨即瞟到臥榻一側。

呂不韋的枕頭邊還放著展開的竹簡,上面寫著的是關於運輸糧草、購置金屬諸多事項。

恐怕是為了籌備戰爭,防止六國來打,所以才委托他幫忙吧。

這完全是連軸轉轉病的。

“疾醫怎麽說?”趙維楨問。

“開了幾服藥,讓我多加休息。”呂不韋溫聲道:“維楨放心,不是什麽大事。”

說完,呂不韋輕輕擡手,攏了攏頭發。

男人修長的手指穿插於烏黑的瀑布之中,他的長發又黑又亮。別說是在先秦,縱然是放現代也足以令人欽羨。隨著他攏走半遮面孔的長發,呂不韋的脖頸與下頜線條落入趙維楨的視野。

平日頭戴發冠、著幹凈深衣時還沒感覺出有什麽,今日他帶病臥倒,披頭散發,下垂的發絲與利落的線條形成了鮮明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