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泄氣(第2/3頁)
秋蕪每隔一兩個月會出宮一趟,給容才人妹妹的夫家徐家送些錢財。徐家郎君早逝,留下妻子容氏和一雙兒女,須得有人給他們撐腰,才能防住徐家其他遠近親戚們打歪主意。
這是容才人在時定下的規矩。
毓芳殿裏凡在屋裏服侍的宮女、太監們都跟著秋蕪出過宮。按理說,這一次,該輪到蘭薈跟著同去。
“是,我正想著如何同姑姑說,姑姑卻已知道了。”竹韻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過是猜一猜罷了,前陣子不是說你母親病重?也應該讓你回去看一眼。不過,你得先同蘭薈說好,她若同意,你才能跟我出去,回一趟家瞧瞧。”
秋蕪在宮中做事一向細心,將手底下這些小宮女、小太監的事都記在心上。
“我昨日已同蘭薈提過了,她同意了,還讓我幫她問我阿娘好。”竹韻說著,莫名就紅了眼眶,“多謝姑姑心裏想著我們,您待我們好,我們心裏都知道的。”
“不必謝我,倒是應當慶幸你家就在京城。”
秋蕪是黔州人,故鄉距離京城千裏之遙,父母又早就不在了,毓芳殿的人都知道。
竹韻生怕說起她的傷心事,便收住話,起身去正殿裏整理收拾。
秋蕪一人留在屋裏,用完早膳後,仍覺得渾身無力,只往各處查看灑掃情況,又吩咐眾人這幾日將入秋的衣物、被褥香料等都漸漸準備起來後,便又回屋歇下了。
一直到傍晚,她才到正殿等著,待元燁一回來,便與往常一樣,笑著迎上去。
“殿下今日可好?”看他又是一腦門汗,她轉身拿起架子上的巾帕,要替他擦汗,“出了滿身汗,可是又去北苑跑馬射箭了?”
“嗯,我才與幾位堂兄一起去了北苑。還有幾日就要入秋,入秋後有秋狝,我得——”
元燁跑回殿中時還興沖沖的,才說了兩句話,卻猛然收住了。
白日出去的時候,他心裏惶惑極了,連聽太傅講學時,都連連走神差點被當眾責罰,幸而身邊一位堂弟好心提醒,才僥幸逃過一劫。
中途休息,與年紀相仿的郎君們一道玩開時,他沒再想著秋蕪。
本以為不過是自己起得早,胡思亂想一番,沒放在心上。
可這時回來,看見秋蕪近在咫尺的笑臉,元燁的腦袋又是一陣莫名其妙地發熱,連要說什麽都忘了。
“殿下?”
秋蕪驚訝地停住替他擦汗的動作。
“啊,我、我得練習騎射,到時跟著太子哥哥去打獵……”
元燁趕緊移開視線,盯著秋蕪身後的香案。
可更衣的時候,兩人靠得更近了。
他忍不住悄悄瞄了兩眼,忽然又有新發現。
她長大了,不像小時候,瘦弱得像一根小豆苗。現在的她,身姿婀娜,能讓人想起春日裏的嬌花。
“那殿下好好練,只是別太勞累。”秋蕪擡眼看他,笑著把他的外袍捧在懷裏,退後兩步,“殿下還小,正是長個的年紀,可不能傷筋動骨。”
聽到“還小”二字,元燁忽然泄氣。
……
入夜時分,元穆安才從前朝離開,回到東宮清暉殿。
今日在朝上,高甫才參倒了一個企圖暗中聯絡元烈的禮部官員,他下令撤職查辦後,又親自去了一趟這位官員的家中,好生安慰他的老母親。
那位官員聽聞此事後,在獄中百感交集,悔恨痛哭,其他臣子則紛紛贊嘆他公私分明,心胸開闊,有容人之量。
不過是件小事,他只需做個樣子,就能讓那些人對他心悅誠服。
人心,就是如此。
九弟是這樣,外面的臣子們是這樣,全天下的人,都是這樣。
他們的信念與情感太過淺薄,太過脆弱,以至於太過容易被他操控。
他仿佛正坐在棋盤邊,棋盤上的每一顆棋子都顯得那麽微不足道,任他主宰。
這種縱覽全局,把握一切的感覺,不斷讓他熱血沸騰、興奮難耐。
不過,事情總有例外。
“今日宮中如何?”
元穆安脫下外袍,就著康成親自端來的溫水凈了凈手,隨口問道。
“太液仙居一切如常,陛下今日召了昭儀與充容二位娘娘陪伴左右。至於清寧殿——”康成知道他問的是什麽,答得一點不含糊。
“今日一早,老奴便請了尚宮局的老尚宮到清寧殿給小郎君教導禮儀。小郎君哭鬧了一陣,娘娘心軟,本要阻止,後來由謝娘子勸說了幾句,這才忍下了。”
“謝家這個四娘倒是比母後明白幾分。”元穆安擦幹手,飲了半杯茶,並不覺得意外。
謝家要與他聯姻,無非是為保住世家大族的地位。
當初,他在軍中打拼,積累戰功時,以謝家為首的隴西貴族們的確幫過他。
但那時,他們已被皇帝元烈漸漸疏遠、排斥,選擇幫他,只是權宜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