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我絕不會翻車

在這漆黑的夜晚,雨水磅礴,視野模糊成一片,唯有火車車頭那刺目的白燈……

它呼嘯而來,鳴笛聲如催命符,鐵軌附近因火車的靠近而微微震動了起來,那鋼筋鐵骨的龐然大物,就這般極速沖過,若離弦之箭。

巨大的噪聲,掩蓋了渺小的人類瀕死一般的慘叫。

雨水拍打在身上,頭上,臉上,刺痛讓舒夭紹在瞬間清醒,又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混沌。

隔著雨幕,她仿佛看到了那飛濺的血液,與雨水融為一體。

隔著黑夜,她仿佛聽到了那絕望的尖叫,與雨聲混為一體。

那是什麽?

那是正義的顏色嗎?那是正義的聲音嗎?那是正義的……光芒嗎?

“嘔——”舒夭紹難受地吐了出來,可她這段時間忙忙碌碌,根本沒有正正經經地吃過什麽東西,在如此難受的情況下,也只是艱難萬分地嘔酸水而已。

腦中尖銳的嗡鳴,幾乎要刺穿頭顱,雨水拍打在頭上,仿佛是刀劍淩遲……

舒夭紹捂著嘴,連哽咽也不敢出聲,只是眼角的淚水,不斷被臉上的雨水沖刷著,世界仿佛在旋轉,在劇烈地坍塌。

昏迷過去的那一瞬間,她腦海中回蕩的是來自幽冥的聲音——

“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亦回以凝視。”【①】

沒有哪個自詡正義的屠龍勇士,可以平靜無波地接受自己可能會變成惡龍的事實,舒夭紹也不能。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她雖然從不在嘴上標榜自己的價值觀體系,但是在潛意識裏,舒夭紹是為自己正確的價值觀與道德觀而感到驕傲的。

就算嘴上不說,面臨那些刑事案件,腦子裏偶爾也會閃過“這種違法亂紀的事情,人渣才做得出來,我這樣國旗下成長的根正苗紅的人根本不可能做”類似的想法。

舒夭紹沒想到打臉來得那麽快,那甚至都不能僅僅算是一個所謂的打臉……那是一個人長期培養的價值體系的崩塌,對於她個人而言,這不啻於是世界末日。

南朝鮮,一個舒夭紹歷經了三個世界,也不曾深入了解過的國度,她從未嘗試過如近期這般,被“人間惡鬼”的權勢與金錢,壓迫到了極致。

性|侵未成年的聾啞學生,孩子臥軌自殺,暴力毆打,買|兇|殺|人,行政院、教育局、警署等機構的裝聾作啞,惡魔們的有恃無恐……這一切的一切,都在瘋狂地壓迫著她那敏感的神經。

舒夭紹不能接受,她根本無法接受這種事情、這種滅絕人性的事情,竟然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現,竟然可以不受到任何懲罰。

受害者只能忍氣吞聲沉默地接受迫害,而加害者卻可以享受世人的尊崇與愛戴,這究竟是什麽魔幻大劇!?

她四處奔走,用盡全力也無法聲張正義,好不容易掌握了證據,民秀那孩子卻連上庭的機會都被殘忍剝奪,最殘忍的是,就算他們成功了,所謂的法律也只會給予幾乎可算是“自罰三杯”這類可笑的懲罰……

長期的壓抑,看不見勝利的曙光,而勝利的“果實”又是如此微小且酸澀……

理智的那根弦,斷了。

在那一瞬間,舒夭紹是那樣的狠絕,痛恨使她喪失了理智,使她無法思考,她只想著——罪惡就應該被鏟除,罪犯就應該伏法!

沒錯,她是想樸寶賢死!

和民秀的弟弟一樣,以被火車碾碎的方式去死!他應該贖罪!

唯有最殘酷的懲罰,才是對受害者最大的慰藉。

在那一瞬間,什麽理智,什麽法律,什麽規則,一切的一切,都遠去了。

與此同時,舒夭紹那堅固的,一直以來都不曾有過任何動搖的價值體系,也塌了一角。

舒夭紹是在醫院裏醒過來的,她的病床邊,沒有陪護人。

也是,人本就生來孤獨。

因為清醒地認知到自己在那一瞬間喊毛泰九,是出於怎樣惡毒的,不可理喻的心思,舒夭紹一向堅強的內心,崩潰了。

在後續的日子裏,舒夭紹過得有些渾渾噩噩。

之前舒夭紹遭遇的車禍事件,關祖就認定是慈愛聾啞人學校的校長李江碩買|兇|殺|人,他調查的方向是對的。關祖利用這個國度的財閥有求於他,幾乎是沒幾日就將事情給查了個水落石出。

那個司機確實是被買通了,因為賭博欠債,為了一大筆錢還債,才接下了殺死舒夭紹的生意。可是□□的人,卻不是慈愛聾啞人學校的校長李江碩,而是霧津“靈光會”的某個“虔誠”的信徒,對舒夭紹這種“異教徒”竟敢汙蔑“神聖慈愛”的長老李江碩的行為看不過眼,“自發、主動”地買.兇.殺.人,反正,和校長無關。

這個虔誠的信徒,已經被關祖送進監獄裏去了,可是這並沒有傷害到李江碩一分一毫,因為雖然事情因他而起,可他並沒有指示那位教徒這麽做,是這個教徒自己偏激,自作主張罷了,所以,李江碩他依然是大名鼎鼎的慈善家、仁愛虔誠的宗教徒、令人敬仰的聾啞學校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