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西格瑪有一個秘密。

他的誕生並不是自然出現的。

就像花長於樹, 鳥生於殼,哪怕是實驗室誕生的試管嬰兒都有從培養皿裏的細胞發育成胚胎的過程。萬事萬物的生長都有一個從無到有的過程,此乃自然規律。

但西格瑪並沒有這些前置過程。

雙眼睜開之時便身處沙漠, 入眼所見除了漫天的黃沙外,便只有一張不存在車站的車票。

不知從何而來,亦不知往何處而去。

他是突然誕生於世間的“意外”。

而後便是被暴徒抓獲, 被作為工具利用, 暴徒們利用他的異能力謀取暴利,甚至在達成目的後試圖殺掉他,只因他知道了太多被迫知曉的秘密。

世界毫無溫情, 世界毫無容身之處,世界滿溢對異類的惡意。

如果要問西格瑪“最想得到的情報”是什麽,恐怕在與末廣鐵腸進行信息交換前, 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那一瞬間湧入腦海的, 是關於某“人”的情報。

那位來自異界的神明強大而包容, 如恒定的巖石般佇立,給行走於世間的迷茫靈魂以歸宿。

這對茫然於自身存在意義的西格瑪來說簡直是如火於飛蛾般致命的吸引力。

也是因此, 自覺肖想別家大人的西格瑪才心虛地避過太宰治的注視,被帶回獵犬也因為某種隱秘的希望而沒有反抗,甚至在末廣鐵腸提出監管提議的時候, 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瞬間答應了由太宰治監管的方案。

而鐘離先生果然在見面的第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本質,並如情報中那樣包容了他的存在。

西格瑪局促地接下了這從未感受過的善意,甚至不敢擡頭與神明的金眸對視。

“感謝您的忠告……”他小聲說道, 卻依舊沒有說出任何有關於自己的信息。

外表已經是個成年人的西格瑪在鐘離眼中也不過是個剛出生不足一年的小孩子,六千多歲的神明很樂意包容這點小小的心思。

他甚至站起身, 向著江戶川亂步和中原中也的方向走去, 將交流的空間留給明顯發現了什麽的太宰治和他的小副官。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這麽缺愛啦……”坐在原地的太宰治一邊嚼著圓子, 一邊慢悠悠地說道,“不過既然鐘離先生都認同了,我也不會多說什麽。”

太宰治很清楚,對他家先生那樣的存在來說,所謂的開導與救濟從來都是順手為之的。神明只是順從心意,給予自覺應當的提醒,聽或不聽全在對象本身。

聽者如他們這些從小玩到大的孩子,不聽者如從異能特務課監管處放出來後就不知所蹤的澀澤龍彥。

他無權幹涉鐘離先生的選擇,只能從背後看著那些被鐘離先生接濟過的人,重點標記那些不知好歹反而覬覦自家先生的白眼狼。

目前來看,西格瑪作為明面上被推出來的倒黴蛋,確實不論從出身還是目的都相當無辜。他什麽都不知道,唯一想做的也只是找到一處能包容他的容身之處。

——但是,那個將西格瑪推出來的人卻不一定。

便那麽巧,他第一次被外派去敘利亞執行任務,那邊就能撿回來一個身份成迷且渴望著被認同的天然呆嗎?

簡直就像是為他家先生量身定做的。

況且異能力還這麽好用。

曾經也是華族的一員,太宰治太清楚那些貪婪上層的陰私,他不覺得那些人會因為末廣鐵腸一個軍警的爭取就放棄用途如此廣泛的異能力。這個過程的進行必然少不了某些人暗中的推波助瀾。

他們想通過西格瑪來驗證什麽?

太宰治這麽想著,垂眸遮去眼中的沉思之色。

這些話是不會對西格瑪說的,是以男人也只是略顯局促地說道:“抱歉……我只是下意識就……”

“跟我說這些是沒有意義的。”

太宰治擡手制止了西格瑪繼續說下去,年輕的軍警看著遠處制止湊熱鬧的中原中也偷喝酒的鐘離,雙眼中是難得的柔和寧靜,“不管是道謝還是道歉,還是交代那些你現在說不出口的秘密,之後找一個正式的機會向鐘離先生說吧。”

既然那麽想要西格瑪接觸到鐘離先生,那就姑且如他們所願吧,就讓他看看一個西格瑪能引出多大的變化。

至於這個好用的異能力……送到了他手邊的東西,他不好好使用怎麽能說得過去呢?

*

櫻花祭結束後,中原中也拎著他的行李箱,獨自一人跑去了東京大學。

蘭波制止了想要一同跟去的魏爾倫,有理有據地列舉了他們兩個叛逃人士留在魚龍混雜的橫濱的好處一二三,並承諾之後會與他一起去東大看望弟弟,這才讓倔起來鉆牛角尖的搭档消停下來。

另一方面,太宰治的生活並沒有因為多了一個需要隨身攜帶的掛件而有什麽新變化,除了日常的任務和調查外,無非也就是帶著懵懵懂懂的小副官跑去先生那裏溜達,成功讓西格瑪與鐘離有了更多的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