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費奧多爾是唯一同時接觸到“書”與“天元之力”的人。

在此之前, 天元居於薨星宮,哪怕是咒術師內部等閑都無從得見。“書”更是被異能特務課掩藏得極深,除了做實驗的研究員和高層相關者, 更多的人連聽都沒聽說過。

而在這次計劃中,福地櫻癡為了避嫌一直未曾接觸它們中的任何一個,果戈裏實行偷盜的時候又有先後順序。可以說, 在費奧多爾之前,從未有人見識過這兩者處在同一室、甚至同時使用的場面。

只有費奧多爾見到了。

互相吸引又互相排斥, 能量相通又單獨存在。當同時拿起這二者時,留存在這個俄羅斯青年腦海中的便只剩下一個念頭。

【他手中捧著的即是世界】。

出於某種隱秘的心思, 這樣奇特的感受他沒有和任何人說, 只是按部就班地執行著他們老大從名為“羂索”的詛咒師那裏得到情報後所制定的計劃, 希望著從這次針對神明的計劃中看到更多不同的變化。

而他也的確看到了。

當書寫進行到封印神明之時, 那原本聯系微妙的二者竟在那一瞬間和諧統一, 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將那位神明聯手封印,甚至存在於刀中的“天元之力”還隱約有和“書”交融的趨勢。

——仿佛只要能將那位神明留下,它們、甚至於這個世界,都會出現什麽完全不一樣的變化。

只是個普通異能者的費奧多爾無從得知那具體是怎樣的變化, 他僅僅是作為這個世界的一員,發自內心地意識到:那是新的、無法逆轉的、但終究是好的。

“我期望著這個世界滿溢幸福, 從始至終。”這位為了自己理想中的世界而惡貫滿盈的青年輕聲說道,懷抱著【世界】墜入龐大的龍軀。

如墨滴融入深池。

根本不待寫在“書”上的話語發揮作用,在三道能量交織之時,普通的血肉之軀就像處於鍋爐中的融冰, 只瞬間就被細密的能量分解為了最純粹的粒子, 一同交融進去。

然而費奧多爾的意識卻在這一刻還保持著清醒, 融入神軀的那一刹那, 某種奇異的變化作用於他的靈魂,他的感知仿佛在這一刻超越了時間與空間,看到了那異世界神明的數千年歲月。

初,荒星生於野,巖龍吟於南天之上。

而後,神魔並起,世間大亂。巖之魔神稱巖王,攜麾下眾仙出征,唯守得凈土一方。

神與神、神與人、人與人。祂們為了太平移山填海、他們為了家人拿起刀兵、他們與祂們為了共同的理想奮鬥於荒野山川。

仙神不斷逝去、人類前赴後繼,最終巖王成了巖神,仙人各自歸隱,人類有了名為“璃月”的家園。

數千年的時光眨眼過去,龐大的信息量在費奧多爾已經被分解成虛無的腦海中流過,冥冥中某種頓悟般的感受湧上心頭,這位立志改變世界的俄羅斯青年在這一刻仿佛明白了什麽,又在下一刻將這絲頓悟慢慢散去。

【原來如此。】已經無法發聲的靈魂像是在笑著,【如果是您的話,如果是這樣的您的話……】

【即使是就這麽交到您手中,我也……】

他最後的意識徹底消散了。

*

正透過骸塞被轟穿的穹頂注視著龍軀的太宰治覺察到了不對。

原本自然而肆意在天空中舒展的軀體突然緩慢了一瞬,若有若無的悶哼回蕩在耳邊,而當他隱秘地觀察時,卻發現身邊的所有人都似乎沒有聽到這聲悶哼,連旁邊的中原中也都在毫無所覺地仰頭看著天空。

於是太宰治便知道了,這是自己通過祝福所聽到的聲音。

他猛地轉頭看向已經被魏爾倫控制住的福地櫻癡,冷冷地說道:“隊長,那位‘魔人’君在哪裏?”

福地櫻癡面無表情地看了眼太宰治,突然嗤笑了一聲,“費奧多爾啊……既然到現在都沒有動作,大概已經背叛了我吧。”

“畢竟‘書’和‘天元’都在他的手上,面對這麽顯眼的神,那個偏執的孩子做出什麽都不奇怪,不是嗎?”

福地櫻癡都能從太宰治的反應中推斷出什麽,更了解他的中原中也就更不可能不知道了,他猛地看向咬著唇不知在想些什麽的太宰治,急聲問道:“先生出什麽事了?”

“……我不知道。”

黑發少年緊盯著懷中軀殼沉睡的容顏,哪怕已經知曉真相的現在,他也沒有要放手的打算,“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我想,不論是我還是中也,恐怕都幫不上什麽忙。”

那顯而易見能影響全世界的龍形生物如今卻仿佛承受了痛苦,而他們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這種量級上的差距顯然已經不是他們能夠插手的了。

聽了太宰治想法的中原中也捏緊了拳頭,“難道就要我這麽幹看著,什麽也不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