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幫我出氣,帶我回家,給我吃給我喝,給我做衣裳,還讓我同你睡一間房。”

樓折翡撫了撫眼尾,一件一件地數著。

許是面前的少年太乖,他終究不忍逗得太狠,最後故作誇張地玩笑道:“姜白,要是我再小上十歲,不是你的童養夫是什麽?”

屋裏夜明珠的光不夠亮,姜白拿著茶點回來後,就點上了螢火燈。

螢火燈是落楓谷的獨一份兒,熔得極薄的琉璃罩子透光性很強,燭台上放兩株會發光的螢草,再罩上罩子,就做成了。

燈光中帶著些微的綠,像屋檐下被雨催生的茸茸青苔,透出無限的生機。

姜白十幾歲的少年,落楓谷都沒出去過幾次,哪裏是活了幾百年的樓折翡的對手。

他那張白軟的臉,就在這燈光中染上南轅北轍的緋意,像極了初生春水澆灌出的夭夭桃花。

姜白雖不識得情愛歡好具體是做什麽,但也明白“童養夫”三個字帶著的曖昧,這在風月話本裏的特殊身份,可比百十句“夫君”來得更羞人。

“……”

怎麽可以這樣?

怎麽能夠這樣!

樓折翡按住眉骨的傷口,疼痛讓他清醒過來:“行了,我是逗你——”

“不是童養夫。”姜白一張臉紅透了,固執地去捉他隨意搭在桌上的指尖,“該,該是童養媳才對。”

“……”

呵。

樓折翡撤回手,故意讓他摸了個空。

童養媳?

夫和媳,雖是一字之差,實際意思卻是天壤之別。

小傻子竟還沒放棄,打著這等主意呢,也不想他這等強勢的性格,哪裏會是個居於人下的主兒。

究竟是童養夫還是童養媳,可不是姜白說了算。

不過現在,姑且可以讓小傻子先自以為是一陣子。

樓折翡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惡趣味。

剛才沒如願,姜白又嘗試了一次,這回成功碰到了樓折翡擱在膝上的手。

“童養媳”三個字太超過了,他現在憋紅了臉,也只能吞吞吐吐地蹦出幾個字:“我,我會對你好的。”

只是簡單地握著指尖,連十指相扣都不懂,像沒和喜歡的人牽過手一樣。

樓折翡回憶了一下,姜白每次拉他的手,似乎都是這樣,用柔軟的掌心包裹住他的手指。

從牽手的方式就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格,姜白絕對是個中最溫吞的,不會再進一步,不會侵略,只會默默地陪伴著。

和他大膽的言辭完全相悖。

有趣。

樓折翡曲起手指,在他溫暖的掌心撓了撓:“困了。”

姜白像個傻愣愣的毛頭小子,忽然回神,從無盡的羞赧中抽身:“休息吧,夜已經很深了,等下你睡床,我,我睡地上。”

他還記著樓折翡解釋童養夫時說的一長串。

剛才的曖昧氣氛仿若潮水一般,瞬間消退。

樓折翡滿意地勾了勾唇,他喜歡這種一切盡在掌控的感覺,只要他一句話,就能讓眼前人丟盔棄甲。

“初來乍到,床榻那麽大,我一個人睡會害怕。”

他不說睡得下,只說一個人會害怕。

姜白完全忘了樓折翡之前說過要一個人睡一個房間,挺直胸膛:“不要怕,我會陪著你的!”

他盡力營造出一種“我很可靠”的形象,但落在樓折翡眼裏,跟小奶狗仰著腦袋撒嬌賣乖沒什麽區別。

樓折翡克制住想揉揉他頭的欲望,露出感激的表情:“那就麻煩阿白了。”

說完,他眼睛一轉,又補充道:“我已經很長時間沒睡過一個好覺了,明日可能會晚些醒,如果有事,阿白就把我叫起來。”

“明天沒什麽事,你好好休息,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姜白晃了晃他的胳膊,“你不要緊張,放松點就好,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

樓折翡低著頭,輕輕嘆了口氣:“以前在家裏的時候,總要早早起來幹活,生了病,想休息一下,弟弟妹妹還會來鬧,吵得我都睡不著。”

姜白皺緊了眉頭,又心疼他,又氣他那群親人:“放心,在這裏我不會吵你的,等下我就設個隔音結界,誰也不能來打擾你休息。”

姜白當即在房間裏設了個隔音的結界,想了想,又在整個梧桐苑內布下了結界,便是一只鳥都飛不進院子裏來。

樓折翡心滿意足地點點頭:“阿白對我真好。”

明天他就一覺睡到晚上,睡他個昏天黑地,至於想來找姜白的人,都見鬼去吧!

樓折翡睡得昏天黑地,然後他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上輩子。

在夢裏,他沖擊禁術第十二層的時候走火入魔,被體內靈力反噬,爆體而亡。

夢中的他,全身浮現出血紋,密密麻麻的紅色絲線從他的皮膚底下湧出來,從頭到腳,像是被關進了血淋淋的籠子裏。

變成了血淋淋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