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這次逼宮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 但京城之內飄著血腥味,全城戒嚴,許多商鋪關門閉戶, 昔日繁華的街道也冷清了許多。京營、順天府、龍禁尉各司其職, 四處搜捕亂黨, 昔日的阜盛京華地籠罩在一層陰霾之中。

甄貴妃在宮裏等了一整夜, 既沒有等到兒子前來恭迎自己登上後位;也沒等到致和帝興師問罪。直到天漸漸亮起來, 外面的打殺聲聽不見了, 宮人的腳步聲也沒那麽紊亂, 甄貴妃終於死了心。

這時候,戴元帶著幾個粗使太監進來了:“貴妃娘娘,皇上有令,還請您挪個地方。”

挪地方?不就是冷宮麽?

甄貴妃高傲一世, 冷聲道:“你幹爹呢?怎麽, 那個老閹苟以前對本宮恭恭敬敬,今日倒只派你這條小閹狗來了?真是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本宮要見皇上!本宮要見巖親王!”

但凡做內侍的, 最恨別人提起那個閹字,何況戴元在戴權身邊辦事,也算有體面的內侍了。戴元送了不止一個寵妃去冷宮,知道這些嬪妃不過是耍最後的威風罷了:“娘娘不必擱這兒跟我們耍威風, 皇上這會兒恐怕沒空見您。”

甄貴妃對戴元怒目而視,戴元始終不為所動。半晌,甄貴妃終究收起了傲氣。協理後宮多年的人, 甄貴妃知道嬪妃自戕是大罪,哪怕知道接下來有不盡的屈辱, 甄貴妃也不敢讓自己走得體面些。

那反抗還有什麽意義呢?就這樣, 甄貴妃去了冷宮。

因甄貴妃母子犯事極大, 身邊的心腹宮人都要隔離問審,陪甄貴妃去冷宮的是一個小太監和一個宮女,宮女正是賈元春。

賈赦還在孝期,並沒有職位。司徒巖逼宮一事上,致和帝雖緊急分派了賈赦任務,但現在宮亂平息,賈赦便沒有繼續留下來處理後續事宜。他就是想苟條命而已,皇家的事還是少摻和的好。

穿著一身帶著血氣的衣裳回到榮國府,賈母已經等在那裏了。

因剛被奪了誥命,又被戴元專門提醒過不得越制,賈母身上衣著素凈。又因夫孝在身,賈母著了麻衣。

賈赦知道賈母素來愛氣派,便是守夫孝,之前也是外罩一件細麻衣裳,這樣全身縞素的樣子,賈赦都覺詫異。“太太今日為何穿得這樣素?難道要去鐵檻寺給老爺守孝?”

因預料到司徒巖有可能狗急跳墻,賈赦這幾日都在忙朝廷的事,並不知曉致和帝百忙之中竟然還下了一道聖旨奪賈母的誥命。而且現在賈赦和賈母相看兩厭,賈赦不過是隨便一句話化解尷尬,誰知道一句話捅了馬蜂窩。

賈母聽了這話,只當賈赦在嘲笑自己。再看賈赦這一身血衣,身上濃濃的血腥味,賈母更是嚇得往後退了兩步:“賈赦,你裝什麽糊塗?若不是你欺君罔上,生出事端,我又如何會落到如此田地?生了你這逆子敗兒,都是我的報應!”

賈赦就不明白了,現在朝堂局勢這麽緊張,賈母哪來那麽旺盛的精力找自己吵架,而且賈母這話莫名其妙,賈赦聽得雲裏霧裏的:“太太這話我就不明白了,太太落到哪部田地了?”

賈母和賈母身邊的丫鬟一下就變了臉色。這下賈赦也瞧出不對了,直接問陳嬤嬤發生了什麽事。

陳嬤嬤言簡意賅的說了,賈赦聽完,不必細問都知道怎麽回事。而且賈赦覺得致和帝只是收回賈母的誥命已經很克制了。不就是不讓借著丈夫的功勞吃空餉了嗎麽,至於那麽委屈嗎?

賈赦嗤笑一聲:“太太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當然不是。只是賈母現在事事不順心、處處不如意,就容易壓不住火,別人的一個動作一句話都容易被激起怒氣。

但是賈母來也是有正事的。便是現在賈母消息閉塞,只要不是聾子瞎子,也知道京城發生大事了。賈母又剛被奪了誥命,越發會往不好的地方想。總害怕還有更大的災禍降臨榮國府。

尤其見到賈赦一身血衣而歸,賈母更是膽戰心驚。但是她現在連榮國府都出不去,自己身邊的得用的奴才就只剩幾個丫鬟還留在身邊,其余賴家、外管事等等,賈母已經好久沒見著人了,她除了來問賈赦,也問不了旁人。

賈母顫抖著問:“外頭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我們府上可會受牽連?”

見了賈母這副抑制不住的恐懼樣兒,賈赦難免想到原著裏的榮國府。前世應當也有一場政變,司徒硫最終登基,封了賈元春一個賢德妃。當時賈母帶著全家等消息的時候,應當也如現在一般戰戰兢兢。後來得了元春封妃的確切消息,才變得歡天喜地。

彼時的榮國府明明已經在懸崖邊緣,賈母還帶著全家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現在的榮國府明明已經摘掉懸在頭頂的刀,開始好轉,賈母卻擔驚受怕、如履薄冰。一個人糊塗至此,也是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