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兩章合一)

◎巴掌大小的綠色存折◎

賀玲站住,雙手拈著辮梢,略低著頭,一副羞澀模樣。

她那微微頷首的一抹嬌羞,讓林景信挪不動腳,紅著臉訥訥道:“你,你莫急,我總會幫你想辦法的。”

賀玲輕輕“嗯”了一聲,略微放下心來,這才擡眼看著林景信背上的人。

因為摔倒、攀爬,胡大志的衣服上下都是泥汙,身上一股消毒水、腐爛泥土混雜的氣息。這股味道傳到賀玲鼻端,她微微一皺眉,向後退了一步,擡手悄悄遮住鼻子,道:“這是怎麽了?”

林景信沒有覺察到她的嫌棄,咧嘴一笑:“小妹和同學在山上挖蘭花,他被蛇咬了,我送他回家。”

賀玲嚇了一跳:“蛇?”面色瞬間就變得蒼白。

林景信連忙安慰她:“是條菜花蛇,沒有毒。只是胡大志腳踝受了傷,動不得,我送他回家。”

賀玲嘴角扯了扯,笑意沒有達到眼底:“景信,你心腸真好。”

林滿慧站在一旁,仔細觀察著這個女知青。

六十年代軍山農場缺勞動力,城市知識青年響應號召,來到農場支持建設。他們吃苦耐勞,有文化、知識,有青春、熱血,很快就投入到農場的艱苦勞動之中。

林滿慧見過的知青,大多曬得很黑,一雙手滿是厚繭,衣著樸素,行事風風火火。眼前這個女知青皮膚白嫩、穿著打扮精致、說話嬌柔秀氣,有些異類,不知道在知青堆裏會不會被批評教育。

不過,林景信顯然很喜歡這種類型。面向賀玲時,他的眼睛裏滿滿都是溫柔與喜愛,仰慕之意毫不掩飾。

林滿慧在一旁問:“哥,你答應了賀知青什麽事?”

只要一想到書中所說的“被賀知青騙了錢與心”,她就渾身上下難受。林景信能有什麽錢?不就是全家省吃儉用攢下來計劃給自己做手術的錢嗎?如果這錢被賀玲騙了去,害得年少的自己無法及時手術,那就難怪林景信會內疚、一蹶不振。

“這……”林景信瞄了賀玲一眼,見她白著臉、抿著嘴、雙手無意識地繞著辮梢,一副緊張模樣,心中一軟,勉強笑道:“沒什麽事,你小孩子問這麽多做什麽。”

林滿慧還要問,賀玲低著頭,腳尖在地上劃著圈圈,輕聲道:“林景信,我先回去了,今天的勞動我還沒完成呢。”

林景信看她身嬌體弱,心疼地說:“你先休息,晚一點我過來幫你。”

賀玲點了點頭,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嗯”,轉身就走。吳媛媛嘟囔了一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幹嘛讓別人幫?”

賀玲的身形頓了頓,轉過頭看了眼吳媛媛,嘴角噙著一絲冷笑:“你們,不也是他在幫忙嗎?”

吳媛媛被她氣得跳腳:“我們是學生,你是知青,是大人。”

夕陽西下,晚霞滿天,賀玲的臉在霞光中泛著潤色,林景信一時之間看得有些呆了。賀玲對上林景信的目光,撲哧一笑:“有什麽不一樣嗎?”

林滿慧雙手抱著花盆站在一旁,六十厘米直徑的大花盆正放在胸前,蘭花細長,遮住半邊臉。

將花盆略向右邊挪了挪,林滿慧的聲音清晰而冷靜:“我是他親妹妹,你是他的誰?”

一語刺中賀玲的心,她心虛地移開目光。

這個年代的人羞於表達情感,林景信臉一紅,有些期待地看著賀玲,希望能從她臉上看到一絲鼓勵。

賀玲哪裏敢與他目光對視,咬著唇瞟了眼林滿慧。眼前這個豆芽菜一樣瘦小的姑娘給人很大的壓力,她看著懶散,那雙眸子卻似乎能看透一切。

林景信沒有得到回應,有些失落,輕輕嘆了一口氣。

賀玲臉色一白,跺腳對林景信說:“你,你別來了!”說罷,轉身跑開。碎花小襯衫在風中揚起衣角,苗條的身影如同慌亂的小鹿。

“賀玲——”林景信喊了她一聲,她跑得更快,影子被斜陽拉得老長。

林景信呆呆地站在原地,半天沒有說話。

他看著林滿慧,臉色有些發白:“小妹,你……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的小妹善解人意、隱忍大度、事事為別人著想,絕對不會這樣鋒芒畢露。

林滿慧淺淺一笑:“哥,我現在身體好了,自然就和以前不一樣了。”

林景信認真地看著小妹泛著紅潤的臉蛋,想到她曾經的病弱與悲傷,心中一軟,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沒有再說什麽。

早產、先天性心臟病,不知道看了多少醫生,吃了多少藥,足足把家底都掏空了才保住林滿慧一條命。連袁野老醫生都說過,只能到京城大醫院、找最頂尖的西醫做手術,才能痊愈。

怎麽突然之間就好了呢?

一點預兆都沒有,景嚴過來報喜訊,說小妹全好了,袁醫生說她體內有一股蓬勃的生命力,再也需要做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