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劉老漢就把偏房收拾出來,裏面的雜物都搬到門口的兩間倒坐裏。

劉翠花熬了漿糊,家裏剛好還有兩卷窗紙,老兩口手腳麻利的把窗戶糊好。屋裏打掃幹凈,炕上鋪上刷洗幹凈的舊席子,小屋子瞬間有模有樣。

偏房還有之前房主留下的兩個空箱籠,正好可以給張秀才用。燒了柴火,屋裏的溫度漸漸升起來,劉老漢背著張秀才換了屋子。

一進屋張秀才就笑的合不攏嘴,這裏比他之住的老房子好太多了。

原先住的房子還是他爹活著時候蓋的,住了快五十年了。冬天漏風,夏天漏雨,特別是這幾年張秀才身體不如從前沒精力收拾房子,炕堵的燒不熱,燒多了屋裏冒煙,熏的他那幾卷書都焦黃。

這小屋子又暖和又亮堂,能看出劉屠戶夫妻是用了心的。他也打心裏感激二人,暗暗發誓一定要把兩個孩子教好。

過完年就沒什麽事了,張秀才想著趕緊把讀書的事提上日程,所謂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

鎮子上有一家賣筆墨紙硯的鋪子,叫寶硯齋,在東市的街角。

清早吃過飯,劉老漢趕著牛車,帶著兩個孩子過來買東西。

來之前張秀才交代好了,買兩刀草紙,兩管毛筆,一方硯,一塊墨。劉老漢揣了二兩銀子,想著這些錢怎麽也夠用了。

結果進門一打聽,這裏最便宜的硯台,一方就要二兩銀子!毛筆羊毫的要七十五文一管,狼毫的一百五十文一管!墨條要二百文,草紙最便宜,兩刀也要四十文。

這幾年鎮上的讀書人少,賣筆墨的鋪子就剩了這麽一家,物以稀為貴,賣便宜了怕是連房租錢都收不回來。

劉老漢摸著口袋裏的那兩角銀子,頓時有些為難。

徐淵一聽臉都嚇白了,拉著劉靈芝和劉老漢就往外走:“叔,我不買了,這太貴了。”

三個人悶頭從店裏出來,趕著車回了家。

這一路劉老漢想了許多,其實真花錢買,倒是也負擔得起,可那些銀子都是給幺兒攢的。他們老兩口年紀大了,賣不了幾年豬肉,若是錢都花沒了,幺兒以後該怎麽生活?

一進門劉翠花就覺出不對勁,三個人走的時候興高采烈,回來的時候垂頭喪氣。

“東西呢?怎麽空著手就回來了?”

“娘,你不知道,那裏的東西太貴了!一塊巴掌大小的硯台要二兩銀子!”

“啊?這麽貴,那,那我再去拿點銀子。”

“嬸子,別拿錢了,我不想買那些東西。”徐淵目光誠懇的說。本來劉家把他從水火中救出來已經是仁至義盡,自己不能因為讀書再讓他們為難。

劉老漢悶著頭把牛車卸下來,無聲的告訴妻子,自己不想再跑一趟。他們夫妻倆年紀大了,供得了徐大郎一時,供不了一世。筆墨消耗銀錢巨大,算下來一年要花幾十兩銀子,這些年的積蓄都填進去也未必能夠。

“嬸子我想著,不用筆墨,隨便找快平整的石頭用水在上面寫字也是一樣的!”

劉靈芝眼睛一亮:“我知道哪有塊石板特別光滑,走我帶你去取回來!”兩孩子說著就跑了出去。

老兩口相視苦笑,劉翠花擦了擦手:“許是我錯了,原以為念書花不了多少錢,給了孩子許諾完卻辦不到,以後別恨我才好。”

劉老漢搖搖頭:“大郎心裏明白呢,他是個好孩子。”兩人說著去了張秀才的屋子。

“三叔,這幾日好些沒?”

“嗯,好多了。”老爺子靠在箱籠上,正在擺弄象棋解悶。

劉老漢:“是這樣的……這筆墨紙硯實在昂貴,今日我領大郎去轉了一圈,一塊硯就要二兩銀子。”

張秀才一拍額頭:“居然這麽貴了,我當年買的時候才花了七百文不到,怪我想的太簡單了,這讀書本就是個耗費銀子事,寒門難出貴子,罷了罷了!”

劉翠花腹誹:七百文也很貴了好嗎!他們賣幾頭豬才能賺七百文啊!

別看張秀才現在落魄,以前家裏也算是鎮上有名的富戶,才能供他讀了這麽多年的書,劉家小門小戶的自然沒法比。

“您看還有別的法子沒?”劉老漢有些為難的問。

張秀才捋了捋胡子:“我家裏倒是有兩塊硯台,可惜埋在房子下面,若是有空把東西挑揀出來,可以湊合著用。毛筆嘛,你們家豬毛有都是,自己做兩管也不是難事。”

劉老漢眼睛一亮:“這個好!剛剛我見那毛筆也不是多精巧的東西,我一會就去試試看!”

正說著兩個孩子搬著一塊方方正正的青石板跑了回來:“三爺爺,你看這塊石板用來寫字成嗎?”

徐淵跑的小臉通紅,喘著粗氣把石板放在門口:“先生,我用水在上面寫字,拿抹布擦幹就可以反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