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晉王班師回朝(第2/3頁)

轉身的一瞬間,他面上的所有表情消失殆盡,只余無盡的冷和沉。

他出了紫宸殿,徑直往霽月閣的方向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後小跑著推開了殿門。

“公子?”小德子正往外走,見公子扶著門喘氣,不由驚訝道,“您怎麽跑得這樣急?”

“我……”沈青琢努力平復著呼吸,“先進去再說。”

踏入內殿,他脫下白色狐裘,疾步走向案桌前,抓起紙筆想寫信,這才發現握筆的手顫抖得厲害。

小德子趕緊上前磨墨,“公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沈青琢單手撐著案桌,言簡意賅地解釋道:“殿下受傷了。”

“什麽?”小德子一驚,“這兩年大大小小幾十仗,七殿下從沒受過傷,這次——”

“愚蠢!”沈青琢猛一掌拍向桌面,“那是打仗,是你死我活的戰爭!他怎麽可能從未受過傷?”

頭一年,小徒弟剛離開時,他心裏很是不習慣。回霽月閣時,沒有小狗般熱情的少年撲過來,生病時也沒有人哄著喂他喝藥,再塞給他一個甜甜的果脯,而寒冷漫長的冬日也沒有人形暖爐,替他暖手暖腳暖被窩。

再沒有人纏著他蹭蹭抱抱,再沒有人口口聲聲、喋喋不休地喚他先生,再也沒有人,始終用那樣熱烈而灼熱的眼神注視著他。

他不得不用忙碌的公務塞滿自己的日常,試圖讓自己沒有空東想西想。

但從某一日,他開始頻繁地做噩夢。

夢裏烽火連天,戰鼓不休,血流成河,屍積如山。他茫然地四處張望,口中呼喊小徒弟的名字,陡然轉身,發現那屍山血海中掩埋著他最熟悉的一張臉。

每一回從夢中醒來,他都有如死了一回。醒來後既慶幸這僅僅是個噩夢,又擔憂某一日夢境會變成現實。

他甚至無數次感到後悔,他不該讓小徒弟去綏西,哪怕會讓光熹帝起疑心,哪怕會打亂他的計劃,他也應該爭取讓小徒弟去更安全的封地。

而千裏之外的蕭慎,似乎感應到了先生心中日復一日的恐慌和悔意,每回傳至盛京的,只有捷報。

他固定每月中都給先生寫一封家書,即便是戰事最吃緊的時候。家書裏記錄著他在綏西,除了打仗外的點點滴滴,繪聲繪色,事無巨細,令讀閱者身臨其境。

曾在沈青琢懷中撒嬌打滾的少年,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傳吉不傳兇,報喜不報憂,只是字裏行間仍會流露出藏不住的思念之情。

沈青琢閉上眼眸,努力克制著內心翻湧的驚悸不安。

小德子愕然地張大了嘴巴:“公、公子……”

“抱歉,是我失態了。”沈青琢重新掀開眼皮子,語氣疲倦,“這不是你的錯,我不該遷怒於你。”

“沒、沒事……”小德子慌慌張張地低下頭,“對不起,公子,我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繼續磨墨吧。”沈青琢凝神屏息,“我要寫信給裴言蹊,讓他們做好回京的準備。”

兩年前,他想方設法將裴少傅從詔獄中放了出來,跟隨晉王一起抗擊西戎,戴罪立功。

他自己不能陪小徒弟去綏西,但人生地不熟,小徒弟又是初次離家,身邊若是沒有一個能幫助他的人,前進之路便會愈發艱難。

好在,裴少傅並沒有辜負他的期望,成了撫西大軍的軍師,晉王的左膀右臂。

如今,既然消息已經傳到了光熹帝耳中,至少小徒弟目前人是安全的,必須讓他盡快回到盛京來養傷。

***

光熹二十八年末,綏嶺河一戰大捷,西戎求和,綏西平定,離京兩載的晉王班師回朝。

但又因晉王身負重傷,只得由數十位精銳騎兵護送,快馬加鞭提前回了盛京,大部隊後行。

晉王回京的前一日,沈青琢徹夜未眠。

他身披氅衣,立於案桌前抄寫了一夜的經書,直至卯時日出,才精疲力盡地合衣小憩片刻。

他恨不得第一時間見到小徒弟,但他不能。

晉王回京,第一個要見的是光熹帝,排在第二的是太後,甚至還會有其他人,他必須按耐住自己。

直至日跌時分,長樂宮那邊才傳來消息,晉王回宮歇息了。

沈青琢二話不說,連狐裘都來不及披,提裾朝著長樂宮飛奔而去。

小德子跟在他身後叫著:“公子!公子您先披上狐裘!風大公子!”

耳畔是獵獵作響的冷風,刀子一般割著嬌嫩的臉龐,但他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痛意,心頭呼嘯的只有一個念頭:他要立刻馬上見到他的少年!

而此時的長樂宮,正因為主人回來一片忙亂,沈青琢停在殿門口,氣喘籲籲地扶著腰平息。

他的身子真是越來越差了,就這麽跑一會兒,呼吸急促得像是要背過氣去,嗓子更是又幹又疼。

“公子!”守門的太監眼尖,見了他就上前來行禮,“您是來看七殿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