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這一日, 在衛刃送林姜出宮的一路上,至少看到了三四個來自不同皇子宮裏的小太監冒出了頭,目光梭巡到林姜的時候,顯然是想露面的,

然而在看到身著甲胄的衛副統領時, 又各自慌忙裝作了路過。

衛刃在禦前龍禁尉裏已然呆了五年,對各宮人口很是熟悉, 當時就記下了這幾個太監都是來自哪個皇子宮中, 預備著皇上問詢。

之後還不免再囑咐林姜:“就算出入宮門的路上, 我一直陪著,各宮娘娘殿下們明著不好尋你,只怕私下也會借著相熟的太醫問你此事……”

林姜接口道:“你放心,我只讓他們去瞧脈案,不會多說一個字。”

衛刃點頭:“好。”然後又留心看林姜神色, 露出擔憂之色。

林姜的蔫吧也不只是裝給皇上看的,絕大部分是真的, 大皇子妃帶給她的遺憾傷感鮮明而深刻。

說來她身負神醫系統,在這種時候卻也是無能無力,甚至只能給病人遞上一顆結束生命的丸藥, 隨了她們的心願。

衛刃性子冷清, 不會說什麽好話, 想了半晌, 從懷中掏出一小包準備好的酥糖:“我知道你不喜歡吃糖, 但聽你說過,心情不好的時候該吃些甜食。”

林姜轉頭看著衛刃。

他在自己眼裏, 仍舊是一片金光。但這樣金閃閃的光芒也不能掩蓋他眼裏的真誠和關切。

她又不是這個朝代土生土長十多年沒見過外姓男人的閨閣姑娘, 她經歷過自由的時代, 也認得出人眼裏喜歡和傾慕的光彩。

而且也不只是眼神,這兩三個月來衛刃在宮裏各種護送她,過年的時候還提著禮物往林宅跑了好幾趟,去拜見林長洲——又不是親戚晚輩,他一個從三品做什麽總去拜見如今才正六品的系統爸爸。

雖說也有一品世襲官員沖著錢財多次去邀約林長洲(賈赦:你幹脆念我的身份證),但衛刃在上林家們的客人裏,屬於格外特殊的那一種。

林長洲想著他送錦旗幫林姜解鎖成就之事,想要送點厚禮給他,衛刃就像林家的錢財會少燒手一樣,除了初見時長輩贈與晚輩的尋常表禮,別的財物他一概堅決不要,轉頭還往林家搬了不少東西。

還都是些南邊不多見,京中流行且需要提前預定的年貨以及席面,可見是早就用心準備過的。

他的心思,林姜就猜了個差不多。

倒過來再看皇上的行為舉止,林姜也就了然:皇上這是在扯紅線做月老啊,怪不得那時候笑得這麽奇怪。

林姜接過衛刃手裏的糖,側頭看著他:“多謝衛大人,自打出了八皇子的事兒就一直陪送著我,看顧我的安全。尤其是今日又將陛下和宮裏皇子們的心思告知,毫不藏私……”她單刀直入問道:“衛大人為何對我如此關照?”

衛刃聞言,也轉頭看著林姜,很快也很堅定答道:“因為在我心裏,林太醫不是外人。”

言盡於此,兩人都是聰明人,也都不必再說。

林姜一時覺得臉上熱辣辣的,片刻後又感慨沒出息:自己一個三觀先進的現代人,怎麽會叫一個古代人打直球打的害羞呢。

接下來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待兩人到宮門口時,榮國府的馬車還在角落裏跟各官員的車馬一起候著。

見林姜今日出宮的時辰比之前早不少,跟車的婆子連忙催著馬車夫到門前來,然後又趕忙跳下車轅子,將車裏收著的方凳拿下來,方便小林太醫踩著上馬車。

只是今日馬車是剛剛趕過來的,不似平常算著時間早就候在這裏穩當,這馬兒還在踢踢踏踏,馬車夫一時也沒法把車停的極穩。

那婆子剛想伸手攙扶,只見一段戴著臂鎧的手臂已經伸到了小林太醫跟前。

“馬車未穩,小心些。”衛刃平伸著手臂,方便林姜借力,手握成拳小臂平舉看起來很鎮定很穩當。

但落在林姜眼裏,他整個人金光更盛,顯然是他周身血液和氣息的流動速度變快了,所以帶著金色光芒就更閃耀。

可見他心情沒有伸出的手這麽穩,他很是緊張。

衛刃確實很緊張,方才那句話說完,林姜就不開口了。以至於他心裏七上八下的,這會子伸手也是想看下,林姜是生氣了拒絕了要疏遠他,還是……

林姜忍不住一笑,然後手搭在他胳膊上,借了一下力,上了馬車。

看她身影消失在簾子後面,衛刃還有些心裏空空蕩蕩的。忽然又見馬車窗處出現一張明亮嬌艷的面容:“衛大人,這糖,多謝了。”同樣出現在窗框裏的還有兩只雪白的手指,捏著一塊金黃色的酥糖晃了晃。

衛刃的笑意也從眼底浮上來,出現在他一貫冰冷的面容上。

他這樣一笑,倒是如同冰山消融,與冰冷甲胄寒光佩刀形成一種巨大的反差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