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這日至晚間時分, 林姜就給皇上開了足足睡八個小時的安眠藥,預備讓皇上先好好睡一覺,之後再盯著慢慢調養去。

次日清晨, 衛刃很早就到明正宮來了。

明正宮裏還是一片墨黑,畫眉公公手腳放的很輕, 讓衛刃進寢殿正門來。

皇上朦朧睜開眼睛的時候,因睡的太好太久, 聲音都有些異常嘶啞, 一開口還嚇了畫眉公公一跳。而衛刃看起來表情沒什麽變化,卻瞬間捏裂了明正宮一個茶杯。

皇上從他手裏接過水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原本無瑕的杯子, 變成了冰裂紋的。

畫眉公公無奈嘆息:您真會挑著捏,這一套是皇上很喜歡的好不好。

倒是皇上,他看慣了衛刃在他跟前的冷靜鋒銳, 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繃不住的著慌, 就忍不住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朕沒事的,別怕。”

或許是皇上難得流露出來的虛弱, 也或許是這語氣太溫和太像一個長輩,衛刃只覺得眼睛都有點發酸起來。

天光蒙蒙亮的時候, 諸位皇子就按著時辰在門口排排站,等著給聖躬違和的父皇請安。

片刻後,卻見畫眉公公奉旨出來,向諸位皇子道:“陛下仍在休養, 口諭諸位王爺、殿下各自回去, 若陛下有意召見哪位, 自會派宮人傳旨。”

諸皇子的眼神就飄得更厲害了:昨日父皇忽然不適, 林院正必是已經診治過了。可今日父皇居然還不能起身,甚至不肯見他們這些兒子……

畫眉公公轉回去後,不免將此事婉轉匯報給了皇上:“奴才瞧著,方才候在外頭的王爺殿下們,都有些神思不屬,只怕是掛心皇上龍體的緣故,皇上要不要見一見,也好安殿下們的心。”

而皇上正親手捧著一盞藥,皺著眉頭往下吞。

他合理懷疑,林姜開的這平肝火的藥,是著意這麽苦的,好讓自己體會生病的艱辛。不過她信誓旦旦道:“向來平肝的藥,都是苦口的,陛下若吃不慣,臣就給您制成丸藥,只是藥效差了點。”

皇上也只好選這藥效強的,力圖早日好起來。

這會子本就吞藥如吞針,聽畫眉公公這麽說,肝火還沒平下去的皇上就冷道:“掛心朕,只怕是擔心朕要是有個萬一,坐著的這把龍椅吧。”

畫眉公公低頭。

皇上不用勺了,一仰頭把藥喝盡,然後立刻給自己嘴裏塞了好幾顆蜜餞。畫眉公公忙上前去,遞上溫開水。

皇上探頭看了一眼:“唉,連茶也不許朕吃了,這日子過得。”

他是皇帝,覺得日子不好過,就準備讓旁人也難過一點。

“朕是著意不肯見他們,既然都掛心朕的病情,那朕索性就病一病。”皇上靠在枕上:“明日一早,就宣四位親王進來,朕放手讓他們‘監國’看看——都盯著這把龍椅,那就自己試試,能不能坐得穩!”

既然皇子們都想爭儲君之位,都覺得自己行了,那是騾子是馬就拉出來溜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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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皇上於明正宮召宗人令紹王爺、六部尚書等重臣,簡單粗暴分配了下工作。

只道他身體欠安,這些日子就將朝中大事,交給四位封了王的皇子處置。

皇上還煞有其事用帕子捂著咳嗽了幾聲,然後聲線沙啞裏帶著幾分虛弱,對跪下領命的皇子們道:“老二老三,吏部工部但有事,你們兄弟就商議著辦,老四老五,戶部和禮部的事務就交給你們學著辦理。”

這四部是尋常瑣碎事務較多的部門。

至於兵部,皇上只命他們有急事回稟紹王爺,無事就依舊去反省——上兩月剛揪出來的兵部與京營貪汙案的勾連,余波還未消盡,兵部上下哪怕暫時無罪的官員都仍在自查保釋期。

而刑部,則是自己有一套律令、刑法可執行,若有極大的疑難雜案,還好交由三司會審,況且又有蔡侍郎這種猛人在,算是需要人操心最少的部門了。

皇上分派完工作,耐著性子聽了幾句皇子們的‘深情表白’:什麽父皇龍體最要緊,兒子們痛苦萬分恨不得以身代之這些話,就讓他們各自退下:“將朕交代的國家要事辦好了,就是你們的孝心了。”

真是的,皇子們還跟他來這一套演他,這都是他在太上皇跟前演剩下的好不好!

等朝臣和皇子們都退下,在側殿等著的林姜才進來,繼續給皇上把脈,然後道:“陛下龍體已無礙,只是仍有些勞累過度的虛耗,若是能歇上十天半月,讓臣好好調養一番,就再好不過了。”

皇上表示朕放年假了,你只管調吧,朕絕對都遵照醫囑好生歇著。

林姜松了口氣:“陛下真如此,臣就放心了。”

皇上就指了指她,對畫眉公公道:“你瞧,這才終於笑了。這兩日在朕跟前都板著一張臉。”

林姜可不認這在皇上跟前板臉的罪名,只道:“陛下聖躬不安,難道臣還笑容滿面不成?當然是心裏急臉上苦了。”又說:“況且也不只臣一個,陛下難道不見,衛刃和白公公,兩個都是面色凝重,可見都是擔心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