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南疆人多多少少會有些排異性,擷雲崖外頭的事他們一般不會多管,漢人怕南疆人,南疆人也不會親近漢人。

戚寸心和謝緲之所以得救,全因這名叫做麻吉的婦人向來喜愛毛茸茸的小動物,尤其愛貓。

她循著貓叫聲到河灘上時,正瞧見那只油光水滑的胖黑貓正坐在昏迷的一對男女面前,嘴裏咬了一只麻雀放到他們二人交握的手邊。

“要不是有那兩只家夥,沒等你們穿過那片林子,我養在那邊的蟲子就會鉆進你們的身體裏,它們真是吃了我不少的蟲子。”

麻吉瞥了一眼檐上羽毛銀白,正在洗翅的鳥,隨後便將采了滿背簍的草藥倒入地上的竹篾簸箕裏,卻見原本立在門口的戚寸心忽然拿了個小凳子也坐了過來,也不說話,只是幫著她擇出夾雜在藥草中無用的野花野草。

麻吉頓了一下,擡眼看她,“你們到底什麽身份?今早我去瞧那林子裏頭,可有好幾具屍體。”

“我也沒那殺人的癖好,若他們肯知難而退,一兩只蟲子是不會要他們性命的,偏生他們還帶著火把,我的蟲子見了火可是要發狂的。”

她的語氣不鹹不淡,似乎根本沒把死了的那幾人放在心上。

“我與夫君是從緹陽來的,緹陽的生意賠了,我們原本是打算去投奔他在業城的叔父,哪知叔父家早搬空了,人也不知去了哪兒,我們稀裏糊塗的,還被業城江家的這群人一路追殺。”

戚寸心抿了一下唇,手上擇草藥的動作沒停,“我們跑到這底下來,也是沒有辦法。”

“你叔父是業城夏家的家主夏緣?”

麻吉眼皮也不擡。

“您是怎麽知道的?”戚寸心故作驚詫。

麻吉扯了扯嘴角,“真是夏緣,那江家人追殺你們也不奇怪了,江雙年正是被他那侄子江西乾牽連的時候,夏緣落井下石,害得江雙年險些被你們南黎朝廷拿住,現如今江家無極門敗落,江雙年的那些忠徒沒處撒氣,你們此時去投夏家的親,可不就是現成的出氣筒?”

“您怎麽會知道這麽多……”戚寸心這回是真的有些詫異,沒想到這婦人知道這麽多擷雲崖外頭的事,同時她也暗自松了一口氣,幸而她找了個到業城夏家投親的借口,如此說那些追下山崖來的人是江家的人也算合理。

“我們可不是河對面深山裏的老古板,”麻吉擡了擡下巴,示意她去看對面那一片綿延無垠的大山,“我夫君偶爾會上崖去你們漢人的集市。”

“漢人瞧見我夫君的打扮便會嚇跑,他只好備一件漢人的衣裳。”麻吉撇撇嘴,似乎覺得沒趣得很。

“你們既是漢人,為什麽身上卻帶著我們南疆的寄香蠱?”麻吉狀似不經意般,看向戚寸心腕骨上的銀珠手串。

麻吉脾氣怪,警惕性也很高,戚寸心從一開始便察覺到了,所以此時她摸了摸腕骨上的鈴鐺,它不響了,她才想起是因為謝緲那夜用了樹葉塞入了他那只鈴鐺的縫隙。

他的那只蠱蟲被迫舒展身軀,而她的這只也因為那一只的異樣而軀體變大,所以鈴鐺也就不會響了。

“我在緹陽有位叔叔,他身邊有位姓蕭的女子,我喚她作蕭姨,這寄香蠱是她送給我們夫妻二人的。”戚寸心摸著鈴鐺,說道。

姓蕭?

麻吉終於擡頭,靜默地審視她片刻,才道:“蕭姓,的確是我們南疆的大姓。”

“緹陽……”

麻吉總覺得這地名有些熟悉,她垂著頭摘了一會兒草藥,擰起眉頭思索著,忽然恍悟,“那女子可是叫蕭瑜?”

戚寸心迎上她的目光,點了點頭,又道:“您認識她?”

“我可不認識。”

麻吉笑了一聲,眉眼很平淡,“她是蕭家的長女,蕭家在我們南疆,可是三大姓之一,也是大司命身邊的三姓護法之一。”

戚寸心之前也聽過蕭姓在南疆是一大姓,所以她才借蕭瑜之名讓這寄香蠱的來處顯得合理些,但乍聽麻吉這一番話,她也還是有些吃驚。

想不到蕭瑜,竟是蕭家的長女。

“按理說,如今蕭家族長的位子該是她的,只是她多年前只身一人離開南疆,前兩個月才回來,如今大司命年老體衰,他們三姓大族鬥得厲害,也不知她能不能挑起蕭家的擔子。”

麻吉又道。

“她回來了?”戚寸心有些意外。

“是啊,蕭家人還親自到這邊來接她回去。”麻吉說著,便將挑揀過的草藥全都倒入竹篾篩子裏,放到太陽地裏去曬。

“她與你既然相識,你倒是正好找蕭家人去。”

麻吉顯然覺得留他們兩人在家裏有些麻煩,她也不是那麽好心無私的良善之輩。

“我夫君如今傷重,不好挪動,再者,我們也不敢去河對岸的山裏,麻吉嬸嬸願救我夫妻二人,我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