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新年

……等等等等!

才剛搬完家,在家裏吃飯,所以他沒去赴約?!

懷歆不知怎麽的,覺得想笑,但是又想壓著,但是沒過幾秒,她還是屈服了,捂著嘴笑出聲來。

真討厭,人家美女不是明明都叮囑過他不要食言了嘛。幹嘛又不去了啊,可真是的。

懷歆清了清嗓子,給他打電話。

鈴聲響了兩下,通了。

她先發制人,笑意吟吟地:“哥哥難得想起我啊。”

“怎麽會。”男人的嗓音醇郁低沉得仿佛近在咫尺,“才剛歇下就來找妹妹了,飯都沒來得及吃。”

“是嗎?”懷歆掩著唇,嗔一聲,“哥哥總是這麽會哄人。”

“是真話。”他氣息清緩。

她也就不置可否地輕笑,一邊聽郁承拆開塑料碗碟的聲音,一邊順著漫不經意地問:“怎麽就想到搬家了呢。”

“工作原因。”郁承沒透露太多。

調情可以,想要闖入私人領地,不行。他向來界限分明。

懷歆垂下眼,又想笑。

她今日心情很好,沒計較很多,閑閑散散地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有的時候也歇會兒,讓他得以安靜地吃兩口飯。

——從香港遷居到北京可是項大工程,她知道他必然是累極了。

不知為什麽,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女人的第六感”,懷歆總覺得郁承的情緒實則不是太高漲。他是真的想有個人陪陪的。

於是飯後她問他:“要一起看部電影麽。”

“好。”郁承輕輕笑。

“看什麽呢?”

“不想看很累人的,你選吧。”

她明白他的意思:“好。”

最後挑了《海蒂和爺爺》,一部德國電影,天真活潑的小姑娘在阿爾卑斯山的草甸上和放羊的祖父一同生活的故事,藍天白雲,綠草茵茵,很恬靜安寧的故事,像是一首溫柔的夜曲。

片尾字幕緩緩上浮的時候,兩個人無聲地待了一會兒。懷歆望向窗外,夜色如水般靜謐。

氣氛太好,她不忍破壞,但心裏總有些念頭無法驅散,迫使她問出口來:“怎麽了?能和我講講麽。”

懷歆沒說的很清楚,甚至完全是不明不白,但她知道郁承能聽懂。

聽筒中安靜片刻,響起他幽幽一聲嘆息。

“有時候我希望你不要這樣明察秋毫。”他低低地,說的話很高深莫測,語氣卻十足溫柔,“但是妹妹問出口了,我其實心底裏又是高興的。”

懷歆知道自己曾經對他是誤判了——她覺得他像一本包裝精美的書,裏頭繁文縟節,錦詩集詞。翻開肯定一把子浮華璀璨的好光陰。

可惜不是。

長久以來他給人的感覺更像是條染著墨香的謎,雖簡簡單單只有一句話,幾個詞隨意拼湊,卻無論如何都猜不透,看不穿。

她從未真正走近他。哪怕觸到也覺得指尖盡是空茫,所知甚少。

他將自己包裹在一個桃核之中,初嘗覺得溫甜,但誰又知一口咬下會不會碎了牙齒。

桃核紋理分明,其間會有縫隙嗎?懷歆不知道,也不敢貿然嘗試。

“所以……是因為……”

她到底也才二十歲,碰觸真心的事情做起來仍顯得笨拙,也不知需說些其他的什麽話。好像以往的伶牙俐齒能言善辯都丟了似的。

但好像郁承也全然不在意了,他問:“我有跟你講過我在哪裏長大麽。”

“沒有。”懷歆屏息一瞬,“你沒有講過。”

“你有見過江浙一帶的那種弄堂吧。”

“……嗯。”

“我從小就住在巷子深處,早上起來吃我媽媽做的花卷和米粥,然後經過幾戶人家,去上學。”

郁承笑一聲,聲音裏聽不出是什麽意味,“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做的,我總覺得那粥很好喝。”

可不就是普通的白粥麽,他說。連橄欖菜都沒有。但是後來嘗遍各種各樣的美食之後,卻發現再也找不到當初那種味道了。

懷歆指尖一頓,稍稍收緊。

她其實很難想象他的童年是這樣的。

知曉他高中出國的後半段人生,卻不想前面的銜接有些格格不入,像是樂曲奏到某一樂章,啪嗒一聲,突然終止斷開,毫不相關的兩截。

“是……想家了嗎?”她小心翼翼地詢問。

“如果只是想家就好了。”他淡淡笑,話音裏有她聽不明的情緒。

到底只是同看了幾部電影的網友,不過是觸景生情,看在現下氣氛合適,他才略有推心置腹,但他們的交情不足夠讓他繼續深入剖析自己了。

這一晚掛電話的時候難得沒有再繼續推拉試探,郁承只是溫和地說,謝謝她今晚能夠這麽耐心地陪他待上一會兒。

It means something.

Good night.

很快就到了除夕夜,懷曜慶忙工作到最後一天,趙媛清早早就同家裏請的保姆阿姨開始張羅,貼春聯,掃塵,祭灶神,也喚兩個孩子一齊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