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團建

郁承第一次主動回家,但是契機選得很妙,這周日恰是潘晉嶽六九大壽,他理應回來慶賀。

一進門的時候傭人們倒是詫異又驚喜,張羅著為他掛衣裳提鞋。

潘晉嶽同人去打高爾夫,潘雋也不在家,偌大的客廳裏只有許琮身著真絲睡袍在客廳百無聊賴地看劇,她見到郁承的時候神情並不很意外,拍拍自己身旁:“阿承回來了?坐。”

郁承便就這麽坐下。

兩人之間隔著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許琮面色無異,繼續看劇。

是以前TVB的一部老片,一集四十多分鐘,粵語的發聲極為動聽,電視放了多久,他們就這麽不聲不響地坐了多久。

這一集播完,許琮擡手按下遙控電源鍵,關了電視,而後施施然和衣起身,沿著旋轉樓梯往上走了。

很快身後也傳來腳步聲,她淡淡勾了下嘴角。

許琮回到自己的梳妝間,瞧他進來,擡了擡下巴:“關門。”

郁承依言,仍背對著她的時候,就聽許琮不緊不慢地出聲:“我料得不錯,你是肯定會回來的。”

郁承稍頓一瞬,將鎖扣仔細搭好,這才從容不迫地轉身,用白話講:“這周末父親生日,我怎能不回?”

從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怨懟的痕跡,銀絲框眼鏡穩穩地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反射出些許微光,只叫人猜不出他心中想法。

許琮盯了他須臾,揚聲:“這麽說,你不是來為郁家夫婦抱不平了?”

“本意不是如此,但既然來了,也想問母親一句。”郁承溫和道,“這麽多年,您當真一點都不了解您兒子的脾性?”

“什麽意思?”許琮沉下聲,有些警惕。

“我並非什麽重情重義之人。也不會受任何掣肘。”他平靜出聲,“不然這麽多年,您想要我做的事早該做成了。”

許琮一滯,胸口微微起伏。

當年郁承出國以後,郁衛東因為侯素馨被工地重材砸傷求到潘家,被她使了離間計。當時她就是想試他一試,看看郁承的軟肋到底在哪裏,便也好將他拿捏。

可誰知後來郁承得知這件事後,竟沒有任何反應。

沒有憤怒、悲傷,沒有替郁家夫婦鳴不平。

看來他本質同她一樣冷情冷性。這是一件好事,許琮稍稍放下心來,但這樣一來,就沒了制衡他的方法,郁承油鹽不進,當真是頗為棘手。

潘家子嗣單薄,算上外面兩個私生的,統共也就四個兒子。

前幾年潘晉嶽精力尚且充沛,將大權牢牢抓在自己手裏。潘雋是個不成器的,不足為懼,外面兩個又受潘晉嶽提防,暫且翻不出什麽大風浪,所以許琮也就任由郁承去了。

但近年來情勢急轉直下,潘晉嶽積病在身,身子骨不如原先健朗了,再加上家族公司開始出大大小小的問題,明眼人都知道他需要開始挑選繼承人,或者至少將權力分擔一部分出去。

郁承再不回來就晚了,許琮也是心急,再度向郁家夫婦下手,原意是死馬當作活馬醫。可沒成想那頭臨時派去的人告訴她,郁承那幾日也恰好回去看望他們了。

雖然房門緊閉,並不知他們說了什麽,但這件事仍然讓許琮很在意。

難道這麽多年他都是裝給她看的?騙她這麽久,放松了警惕,竟不知最好用的把柄早就握在自己手裏。

許琮審視般地打量郁承:“若真是如此,你還回去看他們做什麽?”

“母親這就高看我了。”郁承微微一笑,“養條狗還能有感情,更何況他們養了我這麽多年,老太太生了重病,於情於理我都應該回去看一眼,不然豈不是叫別人看了心寒。”

他瞳仁漆黑深暗,言外之意露出一絲罅隙,許琮顰了眉:“……你說什麽?”

“我說過,您並不了解我。”郁承靠近她,輕聲慢語地問,“您該不會真的以為,這麽多年我對潘家一無所圖吧?”

許琮驀地眯起了眼。

她想到一個可能性,但由於太過震驚,一時之間無法相信。

“您說,如果一個獵人養了一匹狼和一條獵犬,那麽只剩下一塊肉吃的時候,他會把它給誰呢?”

許琮的呼吸沉下來,突如其來的重力壓得她心跳加速。

郁承沒等她回應,便勾起唇,淡淡道,“您應當並不知道答案,不然也不會做出以郁家夫婦為要挾這麽愚蠢的事情了。”

“……”

狗比狼更無害,饑荒年代,獵人會選擇對狼設防。因為狼的野性可能會突破人為的馴化,但是聽話的狗不會。

許琮意識到,郁承這麽多年的不爭不搶,也許都是為了讓潘晉嶽卸下防備,為了讓自己被定義成一條乖順的獵犬。

他定期看望郁家夫婦的這個舉動,若落到潘晉嶽眼中,便是一劑強力定心丸,是他不會逾越本性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