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賈府再也不想去,林蘊無論聽見什麽都敷衍了事,門都不出。

直到四月中旬,林安從揚州回來,除了帶回許多特產,還有兩個嬤嬤。

去的時候林蘊並沒有說清楚是為了什麽,只說辦點事找幾個人,在林安之外派了其他人主事。

這一來一回月余,只要林安不是個傻子,都能察覺到其中問題。

將那兩個婆子帶進林蘊院子,林安已經走到門口又轉身回來。

“姑娘,奴才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事情,但咱們家的事兒,是不是跟老爺說?”

說著話偷偷看林蘊臉色,小心翼翼委婉勸諫。

“不用,父親忙著朝上的事,等有結果我自然會告訴。但若他中途察覺你們也不用隱瞞,原也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沒必要為這點子事情藏著掖著。”

“是。”

林安這才松口氣,躬身出去。

院子裏兩個婆子對視,偷偷擡眼打量林蘊。瞧著是個十來歲的姑娘,並不當回事,眼中都是到京城的興奮。

“大姑娘,聽林管家說您千裏迢迢將我們從揚州找來,可是有什麽要緊事吩咐?”

林蘊也在打量她們。

衣裳半新頭上戴著首飾絹花,日子過得不錯。四五十歲年紀,算著正是當年服侍過賈敏。不時擡眼偷看交頭接耳,可見長時間無人管制,肆意妄為習慣。

等她們看夠說夠,林蘊才不緊不慢開口。

“大老遠將你們請來,自然是有要緊事。王玉靜這個名字可曾聽過?”

兩人頓時一怔,匆忙交換視線,再回頭看林蘊的時候已然平復心緒。

“這個當然是聽過,我們都是一同服侍太太的,不過她從老太太跟前來,比我們都體面些。前幾年不是跟著到京城來嗎?還說她也不請人幫忙遞個信兒回去,怪想她的。”

“正是,我們都是伺候過太太的老人,如今不少都榮養,只有她還跟著姑娘們伺候,也是辛苦。敢問她可在這裏?也叫我們見面敘敘舊。”

“榮養?敘舊?”

林蘊面露嘲諷。

“我這麽聽說你們並不是榮養,而是被太太趕出去的?如今瞧著,倒真像是去榮養。既然你們都是當初陪嫁的體面丫頭,怎麽會被一股腦趕出去,莫不是有什麽重要事情瞞著我?”

“瞧姑娘這話說的,我們都是大把年紀的人,做什麽來騙姑娘?這大老遠的過來,難道是為了說幾句謊話不成?”

林蘊說什麽她們就回什麽,神態自然絲毫不見心虛,甚至還有幾分得意。

得意?

這可不是她們該有的神態。

兩個小丫頭搬出凳子來,林蘊坐下,端著茶盞慢慢喝兩口。

“我不喜歡說虛的,就直白些。當年你們伺候太太,是因為什麽原因被趕走,我要如實知道。”

主子對下人原該了如指掌,但她們被趕走的真相除了賈敏之外無人知曉,這就是異常。事出反常必有妖。

“大姑娘怎麽想起問這些陳年舊事?年紀大了記不清,隱約好像是砸了東西。”

“對,我記得那是太太最喜歡的東西,一怒之下就將我們趕走,好幾年也不接回去。我們在別苑卻都惦記這太太,後來還替太太祈福。”

兩人一唱一和,仿佛在說真的。

林蘊看著她們演戲,竟然不覺憤怒,只有可笑。

撒謊本就是錯誤,何況在這個主子下人身份分明的時代,她們卻將糊弄主子當成家常便飯,編造起謊言來眼睛都不眨。

真是替她們可笑,也替賈敏可憐。

“那些對外的說辭就不要來糊弄我了,趁著現在還有耐心,最好老實回答,不然我也不保證能做出什麽來。”

說完端著茶盞搖晃,竟似要耗下去。

兩個婆子再次對視,略高些那個走出來,笑的燦爛。

“姑娘,我們實在不知道你要問什麽,當年確實因為這個原因。您若是不信我們也沒有辦法,難道還能去問太太不成?”

另一個跟上。

“雖然我們都是下人,但也是伺候過太太、老太太的下人,好歹有幾分體面,姑娘這話懷疑,豈非打我們的臉?”

體面體面,又是體面,林蘊用力捏緊茶盞。

下人的體面是主子給的,如今倒拿來轄制主子。迎春的嬤嬤敢偷首飾去賣,她們敢禍害林家子嗣,這就是體面?

“青梅,掌嘴。”

兩個婆子眼睜睜看著個俊俏姑娘走過來,毫不留情揮出耳光。

“什麽東西也敢在姑娘面前說體面,林家沒有這個規矩。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大姑娘不喜歡這些廢話,若再說,還掌嘴。”

青梅訓斥兩句,厭惡甩手。

從前剛到賈家,那些婆子們就總想拿體面壓她們這些年輕丫頭,如今見著她們,立時回憶起當時憋屈。

兩婆子捂著臉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會被打。環視四周,滿院子下人該幹什麽幹什麽,全無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