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鰲拜默然片刻,拱了拱手,沉聲道:“多謝貝勒爺美意。只是我曾發誓立下大功,方可風風光光地迎娶她,如今般配不上,奴才實在慚愧……”

“連統領都配不上,還是天仙似的人物不成?”多爾袞制止了他的話。暗暗猜測鰲拜心上人的的身份,並不以他的拒絕為忤,畢竟虎將謙遜,實在是殊為難得,最後笑道:“就這麽定了,如若求娶艱難,爺幫你在四哥面前說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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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破曉,又是艷陽高照的晴日,科爾沁大妃的帳篷之內,卻是一片凝滯。

吳克善一掃從前的頹靡,自請操練勇士,吃住都和勇士們一塊,長輩們樂見其成,實在頗為欣慰。今日博禮福晉過來,與大妃聊起此事,還沒欣慰多久,竟聽到了盛京那邊的噩耗——

大福晉遇刺養傷,宮權交由海蘭珠福晉掌管;布木布泰福晉遇刺毀臉,又被大汗禁足,她所出的四格格挪往前院讀書。

若不是哲哲與大玉兒的密信終於送來,她們哪裏會知道這樣的消息。還沒念上幾句,科爾沁大妃的面色當即變了。

博禮蹭地起身,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嘴唇都哆嗦了起來。

哲哲傷腿,玉兒禁足,還毀了臉……

她第一反應便是不相信。都說汗宮是大金最安全之地,怎麽可能遇到刺客?大汗怎麽會下這樣的命令,把宮權交給新嫁的海蘭珠,還把雅圖送到了前院?

毀了臉,又哪裏能得到大汗的寵愛,生下科爾沁期盼的小阿哥?!

玉兒受了這樣的苦,她竟然不知道。博禮搖搖欲墜,面色蒼白到了極致,只覺刀子在割她的肉,嚇得貼身女仆趕忙上前攙扶:“福晉!”

博禮心疼的紅了眼眶,霎時又急又怒:“一定是她姐姐克的她,一定是……”

“胡說什麽?”大妃厲聲阻止,話音落下的瞬間,神色更顯蒼老。

她閉上眼,捏著信的手在發抖:“哲哲說,她需靜養三月,求額涅與嫂嫂去盛京探看。”

同寨桑定下的決策猶在昨日,只要大福晉立於不敗之地,讓關雎宮得寵又何妨?她想得再好再周全,卻怎麽也沒料到今天。

信中許多話沒有說清楚,像是在顧忌什麽,害怕什麽,哲哲可是國主的大福晉,也是她最驕傲的女兒啊。

哲哲傷的實在不是時候。沒了宮權,還有什麽尊榮,她以為宗室不會接納海蘭珠,誰知宮權交由關雎宮暫管,正是諸位旗主的提議,大汗想也不想就允準了。

還有她疼愛的孫女,若這回熬不過去,以後要怎麽辦?

科爾沁大妃嘆了口氣,微微搖頭:“就按哲哲所說,以我與寨桑的名義,給大金遞去表書。”

……

科爾沁大妃於蒙古諸部之中頗具威望。

盡管常年靜養,久不現於人前,因為超然的輩分,她一過壽,便是敵視大金的漠西部落也會送來賀禮。

皇太極與眾臣徹夜商議過,征戰朝鮮,為復仇也是威懾,卻還不到滅國的時機。待大軍班師回朝,下一步便是徹底掃平林丹汗的余部,需科爾沁與漠南出兵。

既是大福晉的額涅,也是他的長輩,科爾沁大妃上呈、寨桑貝勒署名的表書,他不能不看。

表書不是私下書信,與上回吳克善省親一樣留有記档,況且大妃的身份,與吳克善的身份也有不同。

恩和上報的時候,皇太極略微有了底。

果不其然,大妃思念女兒孫女,還有諸多嫁來盛京的科爾沁格格,請求與博禮福晉入京探望,又隱晦地提起親上加親;科爾沁與大金是最緊密的盟友,此番入京,還將帶來豐厚的牛羊獻禮,犒勞金國的勇士們。

皇太極眉梢微挑。

科爾沁是怎麽知道遇刺一事的,暫且放在一邊,視線掠過‘親上加親’四個字,他放下表書:“去關雎宮請福晉過來。”

海蘭珠一到,就被皇太極牽著進去,大手捂了捂她的手。

如今溫度漸升,狩獵過後,蘭兒的手就沒有泛過涼,或許也和暖手的白兔有關系。

如今關雎宮養著那只肥兔,想起她抱兔子的模樣,皇太極鳳眼溫和,把大妃的請求一字不漏念給她聽:“你若不願,本汗回書便是。”

他不能當著天下人的面回拒,自然可以用其他手段。

海蘭珠聽得認真,半晌,湧上細微的恍惚,伊吉和額吉要來盛京?

是了,姑姑靜養,玉兒禁足,她們若是知道,定然心急如焚。她仰頭看向皇太極,再沒有從前的倉皇抗拒,笑容柔和:“大汗就允準伊吉吧。”

大汗親自教她處理宮務,同她說起前朝之事,只要她問,他什麽也不瞞她。

慢慢的,她知道了許多。為了金蒙友誼,為了漠南部落的支持,也為大汗君臨天下,她可以睚眥必報,對付一切爭搶大汗的女人,卻不允許自己破壞他的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