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太極神功

“你看師父這條腿,怎麽斷的?你以為是被時代的洪流打斷的嗎?不是的,沒那麽復雜,就是被村裏頭眼紅的人打斷的。不管什麽年代,老百姓哪會跟你講那麽多大道理。別說村裏那些沒讀過書的,就是大城市裏,哪個又不是在心裏打自己的那點小算盤。

像他老人家那樣,一心為全天下老百姓著想的,天底下一共才幾個啊?總不能永遠指著別人來救你對不對?做人啊,歸根結底,還是得靠自己。

什麽時代風雲,說白了,就是一大群三教九流的牛鬼蛇神,趁著一段時間的混亂,忙忙碌碌地該爭權奪利的就爭權奪利,該公報私仇的就公報私仇。這股勁兒往好了使,等混亂過去,那就國家安定,天下太平;要是往歪了使,那無非也就是多斷掉幾條無辜的腿。

咱們跟著時代在走,那就得向時代低頭。

不該吃的眼前虧,不要硬吃,先留得青山在,命是最重要的。該堅持的原則,如果能換個地方堅持,那就堅持,如果全世界真只剩你一個人了,你就該轉過腦子來,去擁抱世界。

人呐,是社會動物,是時代社會關系的總和。

道可道,非常道,沒有什麽規矩,是一成不變的,自己要學會變通。當然了,變通這個本事,你比師父強。我是跪不下來才斷了腿,你小子呢,跪得倒是很聰明,總能跪對時候。

師父想了很多年,才想明白這個道理。

既然不管什麽大局面都是由大家共同造成的,沒那本事牽頭,就幹脆跟著大流走。與其等出了事情,事後怨天怨地,還不如平日裏頭,就早一點把身邊人的關系都處理好。你好好對人,人也好好對你。哪天禍患來了,你幫人,人幫你,大家咬咬牙,早晚總能熬過去。

師父對你沒什麽別的要求,以後出門在外,管好自己這張嘴,不要被人打斷腿就行,要多結善緣,才能活得安全。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四肢健全很重要啊……”

下午三點多,江森坐在回鄉的車裏,吃著從小賣部裏拿的餅幹,喝著從小賣部裏拿的雷碧,腦子裏默默回想著臨走之前,馬瘸子交代給他的話。

看樣子,馬瘸子對他的腿,還真是挺耿耿於懷的。都多少年了,還在為這條腿找說法。不過可惜當年打他的人,現在墳頭草都幾米高了,江森總不能去挖墳為師父報仇。

不過下回再來,墳頭蹦迪倒可以考慮一下。

“江森,睡一會兒吧。”坐在車前排的吳晨轉過頭來,對江森喊了句。江森嗯了一聲,幾口吃完餅幹,喝完飲料,打開窗戶沒素質地把垃圾扔出去,微微呼出一口氣,就閉上了眼睛。

車裏很安靜,除了他,就只有開車的司機,以及陪他一起下來的吳晨。

前面另外一輛車裏,伍校長和汪副局,還有汪副局的秘書坐在一塊兒。

不是不想跟江森聊點關於轉學的話題,而是江森身上的味兒實在太大,從早上跑到現在,渾身是汗,加上塗在臉上的膏藥,還有視覺上的沖擊力,兩位領導實在是覺得有點遭不住。

甚至不光是領導,就連開車的司機,都不怎麽敢看後視鏡了。

將近兩個多鐘頭的車程,江森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停在了青民鄉招待所的門口。幾個人從車上下來時,青民鄉分管教育的副鄉長,早已經帶著孔老二給每個人都安排好了落腳的房間。江森沾了領導們的光,也被單獨分到一間。

進屋後抓緊洗了個澡——管前台要了個塑料袋,包住受傷的左腳洗的,洗完後神清氣爽出來,繼續忍饑挨餓,先去了青山村唯一的牙科診所,直接把斷掉的那顆門牙給拔了下來。

於是原本就醜得一逼的森哥,這下就更特麽沒臉見人。並且更糟糕的是,鄉裏這位牙科大夫的手藝有限,愣是說沒辦法把這顆牙給補上,並勸說江森去市裏找大醫院的高手試試,搞得對自己的形象要求很高的森哥,立馬就有了高中畢業後回村裏隱居的念頭。

森哥這麽要臉的人,怎麽能做無齒之人?!

晚上回到招待所吃飯,只剩一顆門牙的江森氣得只顧埋頭苦吃。吃得肚皮都鼓起來,才終於放過盤子裏剩下的龍蝦、鮑魚和大青蟹,開始跟伍校長和汪副局,打起後半場的太極。

“轉去縣中,當然可以!”江森就跟個二五仔似的,上來就給這件事拍了板,並且很無恥地狂拍馬屁,“各位領導,甌順縣中,一直以來就是我心中的夢想,是我向往的地方。和縣中失之交臂,一直以來都是我心中的痛。但這是我的錯,是我自己能力不足,沒發揮好,才錯過了這麽好的學校。您幾位今天其實根本不用這麽大老遠跑來找我的,只要一個電話,我保證自己馬上就會主動過去報告。家鄉要我回來,我怎麽可能不回來?青民鄉是生我的地方,甌順縣是養我的地方,我怎麽可能舍得離開這片生我養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