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心裏的聲音(第2/4頁)

江森擡起手,在掌聲之中,對王智比劃了一個動作。

王智無言以對,只能跟道:“看來是說道大家的心裏去了。”

“對啊。”江森道,“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為什麽不把評價的權利,交回到群眾的手裏呢?媒體只要公正客觀地把自己看到的東西寫出來,那不是更好嗎?為什麽非要引導社會,對某些所有人都沒看清楚的事情提前做出判斷,甚至是審判?我想,這不是媒體的責任吧?”

王智道:“江森同學,你可能誤會了……”

“不要緊。”江森打斷道,“從現在開始,咱們只說你們需要知道和希望知道的事情,可以嗎?不帶引導社會反應的,我們把事情明明白白地說出來,讓社會來評價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這也是我們一直在努力做的。”王智很少見地微微提了口氣,心裏已然沒招了,停頓了幾秒後,幹脆直白地問道,“那麽你為什麽在知道自己和你們當地沒有任何關系,乃至可以說,你其實就是當地買賣人口習俗的直接受害者,為什麽你還能這麽平靜地接受,並且反過來還能拿出五百萬,捐獻給當地呢?”

“這個問題,其實我前幾天在縣裏回答過,但您幾位遠道而來,我可以再重復地說一次。”江森放慢了語氣,“因為道理其實很簡單,我雖然是受害者,但甌順縣,算不算我的家鄉呢?”

“你覺得算?”

“對,我覺得算。”江森道,“我在十裏溝出生,小學畢業之前,我沒出過十裏溝村的村口,初中畢業之前,我只到過世界上的兩個地方,一個地方叫十裏溝村,一個地方叫青山村,我的整個童年,都是在甌順縣青山民族自治鄉度過的,那片地方,憑什麽不算我的家鄉?

我上小學之前,不管有多苦,是吃著山裏的飯活下來的,上學的時候,是靠著鄉裏和縣裏給學校的補貼活下來的,是靠著鄉裏和縣裏給的教育資源讀書、識字,年復一年讀上來的,我是花著鄉裏和縣裏的錢長大的,那片地方,憑什麽不算我的家鄉?

有奶就是娘對不對?為什麽不對?我都吃到嘴裏了,那奶媽也是媽啊!有一口奶,那就是恩情啊。難不成我現在稍微有點出息了,就該理所當然翻臉不認了?就因為江阿豹做了壞人,我就該把火氣撒到所有的人身上?”

“但是我聽說,你們全村應該都知道這件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森道,“當時那種情況,哪個村民敢跳出來壞規矩?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規矩,那是人家千百年來傳下來的,賴以生存的東西,我們不能因為覺得這套規矩,和我們現在所接觸到的那些想法、那些現在制度格格不入,就說那一群人都是王八蛋。試問這個世界上,如果能有條件當一個所有人心目中的好人,誰會願意主動去當個王八蛋?極少極少數吧?

我不知道您去沒去過類似十裏溝村那樣的地方,但是如果您沒去過,我相信您也一定能明白,在那種窮山惡水當中,不論是生存還是繁衍,都是非常困難的。

拐賣人口,拐賣婦女兒童,對嗎?當然不對,不僅不對,而且罪大惡極,人販子就該受到法律的懲罰。那些買貨的人,江阿豹,還有那些幫江阿豹隱瞞,拒絕幫助我母親逃出深山的人,他們對嗎?他們當然也不對。但是您說,這些人,千錯萬錯,難道我就要一個個全都起訴了?讓全村兩千多人不得安寧?讓我們鄉裏、縣裏臉上無光,甚至讓整個東甌市跟著丟臉?

意義何在呢?

就算我做了,我的母親能活過來嗎?那些已經發生的悲劇,就能被拉進電腦回收站裏,輕輕一點就刪除了嗎?做不到的,對不對?發生的事情,就是發生了。

而且您說,這個事情,村子裏頭,就沒有無辜的人嗎?那些老人、那些小孩,甚至包括我的師父,他在村子裏當赤腳醫生,當了三十多年快四十年,我出生的時候就是他接生的,那我是該報復他,還是該感謝他?對,村子裏的人知情不報,村子裏的人沆瀣一氣,可是他們有什麽辦法?沒有。如果有更好的辦法,那麽這件事的結果可能就完全不一樣。

如果我們村子不是一個村子,而是一個城市社區,如果我母親被抓到山裏的第二年,火車就修到山溝裏了,隔壁開了一片荒山,建了個國際機場,另外一邊建成了某某某主題公園,村民們人均年收入從此突破十萬奔小康,這種事情,您說還會發生嗎?”

王智聽得有點投入,居然沒反應過來。

但幸好江森也就是隨口一問,立馬就往下接著說:“當然不會的,所以這個事,不能因為一兩個人做了壞人,一小群人主動地做了幫兇,我們就要把整個群體都牽連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