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陸老夫人見江晚芙紅了臉,一張芙蓉面霎時添了幾分姝麗,握她的手,溫和道,“好孩子,你這一路必然是累得不輕,方才又折騰了一番,快去歇息。”說罷,將視線投向莊氏。

莊氏管家,家中一應來客的吃住,都是她招待的。

先前老夫人倒是和她提過一嘴,但要說老實話,她那時也沒太上心。

她依稀聽過,這江家小娘子從蘇州來,是沖著和他們國公府結親來的。大伯當年途經蘇州,住在江家,不知是吃酒吃多了,還是一時犯了糊塗,竟給侄兒陸致定了門這樣不起眼的親事。

小門小戶不說,又還是蘇州長大了,滿京城這樣多的小娘子,哪個不是眼巴巴想嫁進他們衛國公府,何必去找個鄉下小娘子?

這門親事,非但莊氏她們幾個妯娌覺得不妥,就連老太太心裏,恐怕都是不情願的。這麽些年過去,忽然又提了起來。

莊氏起初還拿不準老太太的想法,覺得重了輕了,都不大合適,思忖幾日後,決定就只當府裏來了個做客的表小姐,吩咐手底下嬤嬤挑了個不大不小的院子。

可看眼下這幅光景,莊氏心思一轉,開口便朝江晚芙笑道,“是啊,走水路雖快,可也是吃力的。知道你要來,老太太一早就吩咐下來了,我鬥膽做主,挑了綠錦堂。母親看如何?”

臨時改成綠錦堂,莊氏是動了點小心思的。這婚事成與不成另說,可這江小娘子一進門,就誤打誤撞救了陸則,如今又顯而易見得了老太太的眼緣,她也樂得結個善緣。原來那個藕荷院,總歸是偏僻了些,小了些,不如綠錦堂來得好。

陸老夫人點頭,“綠錦堂好,離我那裏近。我記得那裏頭還栽了片芙蓉花,倒是襯了芙丫頭的名字。”

婆媳兩個三言兩句,就把江晚芙暫住的院子給定了下來。

莊氏便吩咐身邊嬤嬤,送江晚芙去綠錦堂安置。

江晚芙拜別眾人,便跟著那嬤嬤出去了。到了綠錦堂,惠娘和纖雲幾個都已經在綠錦堂裏候著了,見她進門,幾人都緊張地望過來。

莊氏的嬤嬤福了福身,道,“江娘子一路辛勞,奴婢便不打擾了。娘子若有什麽缺的,只管同院裏下人使喚一聲。”

江晚芙抿唇笑著應下。

嬤嬤退了出去。惠娘立即便迎了上來,低聲詢問方才的情況。

她們原本就是來做客的,自然是事事順利才好。可一進門就聽說那位身份尊貴的世子爺出了事,陸大郎還直接就帶著自家娘子過去了,惠娘當時嚇得腿都軟了,險些急得叫丈夫去打探消息。

江晚芙見惠娘這般緊張,露出個笑,盡可能簡單將方才的事說了。她怕嚇著惠娘等人,連語氣都是輕描淡寫的,可惠娘幾人還是嚇得不輕。

惠娘示意纖雲和菱枝出去,等屋裏只剩下主仆二人,才後怕開了口,壓低聲音道,“娘子,奴婢說句犯上的話,這事您沖動了。幸而衛世子真的沒事,他若是有事,只怕連娘子您也要被遷怒。娘子初來乍到,連國公府的情況都沒摸清,還是不要卷入這些是非中的好。”

誰知道那衛世子出事,是意外,還是陰謀?他們初來乍到,總歸謹慎些才好。

江晚芙知道惠娘是擔心自己,她自小失了娘,弟弟那時候又還小,後娘進門,明面上的磋磨都還算好的,最難熬的,卻是暗地裏的使絆子。經歷使然,她一貫是懂得趨利避害的,只是方才在立雪堂,她稀裏糊塗便答應下來了,現在想想,的確是有些沖動的。

但這些也不好和惠娘解釋,她只點頭道,“惠娘,我知道。我下回會小心的。”

惠娘是伺候了江晚芙許多年的老人了,也知道她看似溫和無害,實則穩重的性子,見她並不為自己說話,反倒覺得自己方才把話說重了。

別的府中,那些剛及笄的小娘子,哪一個不是被父母嬌寵著,使使小性子,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縱真的做錯了事,哪裏肯聽訓的。偏偏自家小娘子命苦,要早早學的這樣懂事。

難為她了。

懷著這般柔軟的情緒,惠娘一顆心頓時發軟發酸了。

江晚芙對人的情緒一貫敏感,知道惠娘並不不舍得真的怪自己,抿起唇角,露出個嬌嬌的笑來,輕聲沖惠娘道,“惠娘,方才疾風驟雨,我頭發都濕了,你替我叫水來,我想洗一洗,好不好?”

惠娘聞言,忙擡手去摸江晚芙的頭發,果真帶著點濕氣,一下子急了,“娘子體弱,如何淋得雨?”

又急急忙忙朝外吩咐,“菱枝,叫廚房送熱水來,娘子要沐浴。”

說完,拉著江晚芙坐下,取出幹帕子替她擦頭發。

惠娘是做慣這些的,力道不輕不重,恰到好處。幹帕子一點點吸走發上的濕氣。

江晚芙舒舒服服靠著惠娘,閉眼享受這一刻的安寧,道,“惠娘,我沒淋雨,只是方才路上雨大,沾了些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