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捉)

陸老太太開口,“昨夜歇的可好?沒叫你二表哥那事給驚著吧?”

江晚芙搖頭,慢聲細語回話,“您放心,昨夜歇的極好,大約是坐船累了的緣故,連夢都未作,險些睡遲了呢。”

陸老太太倒是道,“睡遲了不要緊。像你和阿瑜這個年紀,正是長身子的時候,該吃吃、該睡睡,底子才能養得好。下回睡遲了,差人過來說一聲就是,左右我這裏也沒什麽要緊事,什麽請安不請安的,不過讓你們來陪我這個老婆子說說話罷了。”

江晚芙原本以為,國公府家大業大,自己又是厚著臉皮來“討要”親事的,只怕自己要吃些磋磨。竟不料老太太這樣慈祥和藹,對她像對自家晚輩一樣,心裏也不自覺松了些。

陸老太太又問,“家裏可給你娶了小名了?”

江晚芙搖搖頭,道,“回老夫人,家中長輩喚我阿芙。我的名字是母親取的,她說生我的時候,正是傍晚,日暮西斜,夕陽斜照,她精疲力盡之際,忽的望見窗外一株芙蓉花,開得極盛,竟又有了氣力,便那樣順利生了我。又兼芙蓉易活,生機盎然,花草生性帶靈,我出生既借了芙蓉的力,便替我取了這個名字。取自晚開的芙蓉。”

“阿芙。”陸老太太念了一遍,點頭道,“你母親取的好。你母親當年養在我身邊,我也是當女兒的,只是她福薄,竟就那樣去了。你既來了國公府,便當來了自家,也別老太太、老夫人的喚了,倒顯生分,喚外祖母便是。”

陸老夫人說罷,莊氏先接過話,道,“那感情好,咱們府裏娘子少,如今阿芙這一來,倒能給阿瑜作伴了。”

一開口,已經改了稱呼了,喚江晚芙作阿芙,儼然拿自己當舅母了。

當然,江晚芙的母親當年是以老夫人娘家外侄女的身份養在府裏,江晚芙喚老太太一聲外祖母,輩分上是沒什麽問題的。

至於莊氏,自然是按著老夫人的輩分,做了姑表舅母了。

見老夫人和藹望著自己,江晚芙抿唇一笑,起身一福,乖巧改口,“阿芙見過外祖母。”

陸老夫人笑著頷首,“好孩子,坐著說話。”

江晚芙這才坐下,便見外頭個嬤嬤撩起簾進來了,道,“老夫人,公主過來了。”

陸老夫人聞言就道,“請公主進來。”

“是。”

鎏金長柄銅鉤挑起珠簾,珠光粼粼之中,一貴婦模樣的女子從外走了進來了,略略擡眼,露出一雙靜美的丹鳳眼,端的是“眉蹙春山,眼顰秋水”。她膚白窈窕,從珠簾外走入,一眼望過去,若不仔細看,叫人還以為不過雙十年華,如何看得出是育有一子的人了。

難怪二表哥生得那樣好,有這樣的母親,生得不好都難!

江晚芙看得微微發怔,正在心裏走神想著,陸老夫人卻是喚過永嘉公主,到身邊後,責怪道,“都說二郎無事了,你還冒雨回來,若路上有什麽意外,我如何同國公爺交代。公主千金之軀,下回萬不可如此冒險了。”

永嘉公主由著婆母“責怪”,一概和聲應下,“是,兒媳下回一定注意。”

老夫人拉著永嘉公主的手,又是一番囑咐,“我知你心誠,可那玄妙觀在那荒山野嶺,來去不便,不如請一尊金身回來,在家中祈福得好。仙人有靈,心誠即可,哪裏還會計較這些。”

永嘉公主點頭,道,“我正打算如此。二郎這病瞧著雖好了,可焉知何時又犯,我自是不放心,一時是不去玄妙觀的。”

陸老夫人一聽,很是贊許,道,“是這個道理。那日若你在,指不定能早些喚醒二郎,畢竟是血親。”

說到那日的叫魂之事,永嘉公主卻是看向了江晚芙,眸色溫和,“昨日便是你救了二郎吧?”

江晚芙下意識要起身回話,永嘉公主卻是柔柔一笑,道,“好孩子,不必拘禮,坐著便是。你救了二郎,當是我這個當娘的謝謝你。”

陸老夫人在一旁,似乎有些樂見其成,邊替江晚芙說話,“可見阿芙同我們府裏有緣分,連玄陽道長都一眼看出來了。”

永嘉公主含笑稱是,莊氏見狀,也順勢說了些京中趣事,一時之間,氣氛倒是熱絡了起來。

江晚芙是晚輩,基本是聽著,偶爾長輩問了幾句,才恭恭敬敬答了。

下人送了茶點進來,江晚芙撚了一塊嘗了口,不甜不膩,倒和蘇州的風味不同,但也算得上精致,其中一道鹹口的荷花卷酥,酥脆表皮灑了椒鹽,入口不膩。

江晚芙眨眨眼,正在心裏猜測這卷酥的作法,便又有人來了。

這回卻不是一兩人,足足來了一群。

衛國公府的郎君們,一並從書齋過來了。丫鬟挑起珠簾,郎君們魚貫而入,以陸則和陸致為首,陸則居左,陸致居右,身著錦袍的郎君們入了正廳,個個挺拔俊秀,齊聲給老夫人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