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綠錦堂的事,陸致是第二日才曉得的。

他晨起後,要出府,路上便聽見幾個灑掃的小丫鬟在低聲抱怨。

一個道,“昨夜又是開門又是關門的,可鬧得人不得安生。我一夜都沒怎的合眼,可折騰死了我了。”

另一個也打了個哈欠,抱怨道,“可不是麽?!聽我阿叔說,是綠錦堂住的那位表小姐得了急症,半夜驚動了二夫人,說是要請大夫。”

原本說的那位聞言卻不抱怨了,睜大了眼,“江娘子?那她怎麽樣了?沒事了吧?江娘子人很好,我先前有個小姐妹,在綠錦堂伺候,後來生病挪出來了,江娘子還叫身邊人,送了銀兩給她傍身。”

後來的話,陸致便沒有再聽了,他匆匆回了明思堂,采紅見狀,忙上前來,“大爺怎麽回來了?可是落了什麽東西?”

陸致卻不似一貫那樣溫和,沒顧得上理睬采紅,徑直進了屋,取了名帖出來,喚了常宏進來,道,“去,拿我名帖,請劉太醫來一趟府裏。”

常宏還毫不知情,有些疑惑,“可是大爺哪裏不舒服?”

陸致只道,“請劉太醫直接去綠錦堂。”

綠錦堂這名字一出來,常宏立馬明白了,趕忙應下,急匆匆便出去請大夫了。

陸致又叫了聲,守在門口的采紅立馬進來了,道,“大爺有什麽吩咐?”

陸致想了會兒,道,“你去趟綠錦堂——”說到一半,卻又停住了,來回踱步,最終卻是道,“算了,你不必去了。”

采紅正納悶著,卻見自家大爺徑直走了出去,步子很快,幾乎一眨眼的功夫,便走出了庭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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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錦堂裏,江晚芙已經醒了,正坐在床榻上,被惠娘幾個“逼著”用早膳。

生病壞胃口,舌頭嘗什麽都沒味兒,尤其眼前擺著的清淡白粥,吃起來更是味同嚼蠟。

江晚芙吃了小半碗,便放下勺子,軟聲道,“惠娘,我實在吃不下了。”

惠娘平日裏十分縱著自家主子,這時候卻是不答應了,道,“娘子體虛,正該多吃補身。奴婢曉得白粥寡淡,等您好些了,您想吃什麽,奴婢都給您做,好不好?”

菱枝也守在床邊,巴巴地道,“是啊是啊,娘子再吃幾口。奴婢給您唱歌怎麽樣?您再吃幾口……”

這幅模樣,江晚芙哪裏還拒絕得了,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吃,吃了幾口,便有些想吐,也硬生生忍了,皺著眉,愣是吃藥一樣,把一碗粥給吃了。

待放下碗,別說氣色好些,反而還不如之前了。

纖雲恰好端了藥來,江晚芙這回也不要人勸了,皺著眉,一口氣喝完,惠娘順勢朝她口裏塞了個蜜餞,道,“娘子含著甜甜嘴。”

江晚芙頷首,含著蜜餞,藏在腮幫子裏,甜味很快沖淡了那股苦味。

纖雲端著藥碗出去,菱枝也跟著出去,屋裏便只剩下惠娘在伺候。

江晚芙靠著枕,腦子裏還有些暈,便有一搭沒一搭同惠娘說著話,問她昨天夜裏的情況。

惠娘便道,“昨個夜裏,娘子燒得厲害。奴婢不敢耽擱,也不敢驚動了旁人,便去了二夫人院裏。二夫人聽說您病了,便叫人取了對牌,請了大夫回來。”

莊氏管家,惠娘去尋她倒不算錯。這深更半夜的,沒有對牌,別說請大夫,便是連國公府的門,都踏不出去。

江晚芙聞言輕輕頷首,聲音還有些低啞,輕聲道,“等我好了,該去同二舅母道謝才是。”

惠娘也是點頭,話裏滿是感激和後怕,道,“多虧了二夫人。您昨晚都燒糊塗了,一直胡亂叫著夫人和小郎君,一邊叫著,一邊還掉淚,水卻是一點兒都喂不進去,真是把奴婢幾個嚇壞了。”

聽惠娘這樣說,江晚芙便笑了笑,道,“怪不得今早起來,眼睛澀澀的。”

惠娘聞言,立馬要去取濕帕子來,給她敷眼睛。濕帕子敷在眼睛上,涼氣浸潤著眼,很舒服,江晚芙索性閉著眼,仰著臉,靜靜聽著惠娘在耳邊絮絮叨叨說著話。

正聽得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似乎聽到了推門的聲音,江晚芙也沒在意,無非就是纖雲或是菱枝。

惠娘卻是看了眼進來的纖雲,起身出了內室,才問她,“什麽事?”

纖雲支吾了一下,走過來,低聲朝惠娘道,“大郎君過來了,說要見娘子。”

惠娘倒是並不知道昨日那廊亭的事,得知陸致過來探病,第一反應便是高興,緊接著才道,“可娘子才醒,身子還虛著,見不得風,如何能見他?”

說到這裏,惠娘頓時有些埋怨起陸致來,這位主兒一貫規矩守禮,怎的今日倒忘了這規矩了,難不成叫娘子蓬頭垢面去見他嗎?

那如何使得?!

纖雲卻道,“我也是這樣說的,可大郎君說了,便是隔著扇門,能同娘子說說話,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