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一日,江晚芙晨起時,便聽見窗外有淅淅瀝瀝的雨聲。

惠娘進門,抱了件緋紅的夾棉對襟寬袖,道,“今日有些冷,瞧著等會兒估計還得起風,娘子穿厚實些。”

說著,邊服侍自家娘子穿衣裳,邊朝端著熱水進來的纖雲道,“等會兒出門,記得把手爐捎上,屋裏倒還好,只是外頭冷清了些。”

纖雲“哎”了一聲,應承下來。

江晚芙穿好衣裳,坐在梳妝鏡前,還有點犯困,昨晚雨下得極大,依稀像是還打了雷,從半開的窗戶望出去,屋後的梧桐樹的葉子都落了好些,她不禁低聲念叨了句,“還真是要入冬了。”

惠娘在一旁搓了搓手,也道,“京城入冬,比咱們蘇州早,也更冷些。娘子今日去福安堂,只怕是要夜裏才能回來,奴婢叫膳房給您燙年糕吃吧,加勺辣子,連湯下肚,整個人都舒舒服服的,也好去去寒。”

江晚芙含笑應下,“好。”

待用過早膳,便朝福安堂去了,一到福安堂裏,已經是極為熱鬧的。莊氏風風火火在福安堂操持著,一見了她,便笑眯眯打招呼,“阿芙來了。快過來……”

一邊招呼她,一邊著嬤嬤端熱茶來,拉著江晚芙的手,一臉關切道,“今兒這天冷,喝盞熱茶暖暖身子。”

往日莊氏雖然也待她頗為熱絡,但還不到這個地步。不過江晚芙一想,倒也猜出了緣由。

今日是陸老夫人生辰,雖不是整壽,照著老夫人的意思,沒打算大肆操辦,但各房自是要湊齊了,來給老夫人賀壽的。這其中,自然包括了莊氏嫁出去的長女陸書琇。

陸書琇不是遠嫁,夫家就在京城,但她去年才出門,乃是新婦,自是不能隔三差五回家的。莊氏便是想女兒,也只能遣人去問候幾句,還怕去得勤了,惹得親家不喜。

一貫爽利的莊氏,遇著女兒的事,也是一再的小心謹慎,這番愛女之心,江晚芙也覺得有幾分動容。

正抿了口熱茶的功夫,卻見自打天冷下來,就從珠簾換為厚重的棉門簾,被丫鬟卷起,一人朝外頭走了進來。

林若柳今日一身鴉青的對襟素色寬袖,下半身是條淡色的羅裙,發上沒什麽配飾,只那麽梳了起來。大抵是常年吃藥的緣故,頭發不似這個年紀的小娘子那樣烏黑,反倒有些黯淡枯黃。

莊氏只看了一眼,便深覺晦氣。

真不是她說,府裏養個表娘子,原本不是什麽大事,國公府這樣的門第,總不至於少這兩口飯。等養大了,再給份嫁妝送嫁出去,也算是給家裏行善積德了。

可似林若柳這樣的,她真真是頭一回見,當真是長見識了,還真把自己當個嬌客了,今天是什麽日子,是老夫人的壽辰!就算忌諱著不好穿紅戴綠,也不能這幅喪氣模樣就來吧?

這等性子,難怪親舅舅、親舅母都受不住,寧肯不要名聲,也要趕出來。

想到那日林若柳舅母在府裏嚷嚷出的事,雖說不知真假,但總不會是空穴來風的。莊氏愈發警惕了幾分,打算等今晚回去,便要和兒子耳提面命一番,可別遭了算計。

這樣的人,若是做兒媳婦,她就是捏著鼻子,也認不下的。

心裏這樣想著,莊氏面上倒是客客氣氣的,一副長輩模樣,著人給林若柳奉茶。

略坐了會兒,莊氏的嬤嬤就進來了,似乎是有什麽事要她做主,莊氏放心不下,朝兩人說了聲,起身親去察看了。

莊氏這一走,正廳便只剩下江晚芙和林若柳了。

外間倒是還有伺候茶水的丫鬟,但也隔著道厚厚的棉門簾,只影影綽綽聽得見一點腳步聲。

江晚芙自是不會主動與林若柳說什麽,林若柳明擺著不喜歡她,她性子雖好,但也不是上趕著的人,只低頭取了塊芙蓉糕,輕輕嘗了一小口。甜度倒是恰好,只是估計是回爐蒸了第二回的,軟爛軟爛的。

江晚芙把口裏那一小口咽下,剛想放到面前的小碟子裏,卻見對面的林若柳,忽的朝她開了口。

語氣冷冷的。

“你不覺得自己,過分了些嗎?”

江晚芙聽得一愣,下意識看了眼只有她們二人的正廳,片刻才反應過來,林若柳的的確確是在和她說話。

她放下那塊只咬了一口的芙蓉糕,擡眼看著冷冰冰看著她的林若柳,想了想,委實不懂林若柳的心思,也懶得與她在福安堂裏爭執,索性站起來,朝她點頭,道,“表姐慢慢坐,我去看看阿瑜。”

說罷,擡步要走,還沒邁出去,林若柳就又開口了。

她道,“你為什麽不許表哥幫我?就因為那日,他救了我,卻沒有救你,所以你生氣了?”

林若柳聲音不低,江晚芙怕她嚷嚷起來,索性轉過身,輕聲道,“我不懂表姐的意思。我從來沒有不準大表哥幫你。只怕其中是有誤會,表姐若想不通,去找大表哥問個明白,也好過在這裏抓著我要個理由。畢竟,我實在不明白表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