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Farewell(1)

南岸擡起眼睛,當場愣住了。

宋先生頭疼。

“你們好, 我是江延, 今年38歲, ”江教授禮貌地與二人握手, 微笑仍然優雅得體,“所以叫我伯父,真的是太客氣了。”

宋先生解釋:“江教授近期會在這裏參加一個會議, 日程排滿了, 不過答應我們可以多留一段時間, 把團隊也安排過來, 做完你的手術。”

南岸呆呆的,然後突然“耶”了一聲,猛地撲過去抱住宋先生, 力道之大,用勁之猛,差點把毫無防備的宋先生撲到門板上。

“不用去北京了!”

南岸高興得能一口氣喝下十杯珍珠奶茶,結果喝第一口的時候,他就被珍珠嗆到了, “咳、咳咳咳咳......”

宋先生扶額, 丟人。

他拿走南岸的珍珠奶茶, 將奶茶倒進新的空杯, 將珍珠留在原來的杯子裏,並往裏面放了個小瓷勺,“以後不要珍珠和奶茶一起喝, 容易嗆到。”

南岸最近總是被液|體裏的顆粒物嗆喉,宋先生都怕他哪天被芋圓堵到氣管。

江教授見怪不怪:“或許是腫瘤壓迫神經系統導致的吞咽困難。”

南岸沉冤昭雪:“我就覺得是腦瘤幹的!宋先生還說我什麽都甩鍋給腦瘤!”

他滿懷希冀:“教授,我上學期期末掛科也是腦瘤幹的對吧?”

江教授的笑容一僵:“我覺得這兩件事情可能沒有太強的聯系。”

南岸不死心地問:“那我上學期四級沒考過,肯定是腦瘤壓迫到我的聽覺神經,所以聽力部分做得很差對吧?”

宋先生微笑:“寶貝,聽不清和聽不懂是兩回事。”

江教授笑了起來,趁南岸去洗手間的功夫,單獨對宋先生說:“心態還可以啊,那天怎麽突然就崩了。”

宋先生半喜半憂:“他留在我身邊還好,一聽到要離開我就開始鬧,真的離開我卻又安安靜靜不鬧了。”

江教授道:“他很幸運,前期那種極輕微的顱腦占位性病變,一般來說連明顯症狀都沒有,能發現純粹是運氣。但我必須說明,一切手術都有風險,如果不是他的情況惡化得太快,我是建議保守治療的。”

宋先生心裏始終惦記著成功率的問題。

“這我什麽都不能向你們保證,”江教授沉吟道,“不過也不用擔憂過度,會死在手術台上的病人,我一般來說不會收。”

有醫生願意收治,情況總是樂觀的。

宋先生問:“後遺症方面?”

江教授道:“這我更不能保證了,盡量控制在較輕微的範圍。”

宋先生稍微安心。

快到家的時候,南岸想下車慢慢地沿著街道走回去,宋先生陪著他。

夕陽緩緩沉入這座鋼筋水泥鑄就的工業化城市,淺淡的澄金色余暉在大廈間來回折射,煦風拂過,倦鳥唧唧喳喳地歸巢,地面上拖著兩道斜長的影子。

草在結它的種子,風在搖它的葉子。

宋先生心底一片寧靜祥和。

南岸:“我真的以為你要帶我見你爹。”

南岸要是能站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

宋先生道:“我有點怕江教授開顱以後,摸不清你的腦回路。”

南岸手裏的珍珠奶茶被宋先生強行奪走了珍珠,本來就委屈,聞言他更是委屈極了:“我們剛單方面領完半個結婚證,見家長很正常啊,況且你說我知道那個人的存在但是從未見過,可不就是你爹麽。”

宋先生微笑:“倘若我要帶你去見我父親,那不叫驚喜,那叫驚悚。”

南岸怔了怔:“哪裏驚悚了?”

宋先生的家事,南岸一無所知。

宋先生看著他:“你能想象一個超過50歲的男人,還在孜孜不倦地玩比你還年輕的小孩嗎?”

南岸嚇得往宋先生身邊一縮,懵懂地搖搖頭:“不是吧,錢有這麽大的魅力?”

“不僅僅是錢的問題,”宋先生淺顯易懂地解釋,“一個能隨手滿足你所有的任性和虛榮心、每天在你耳邊強調他愛你、把溫和的控制偽裝成寵愛的人,和一個磕磕絆絆跟你平等談戀愛,時不時還和你吵架的毛頭小子,你選哪一個?”

南岸不假思索:“我選長得好看的那個。”

宋先生啞然。不知道該教訓一下這家夥,還是應該為此感到欣慰。

南岸認真地想了想宋先生的話,道:“如果對於我來說,更真實的感覺是被寵愛而不是被控制,為什麽不選擇前者呢?”

宋先生漸漸收斂了微笑,語調依然溫和:“寶貝,寵愛和控制到底是不同的。如果我掌握了你的控制權,就算你痛苦得快要死掉,只要我告訴你那是快樂,你還是會哭著覺得那真的是快樂。漸漸地,你會喪失你的自主精神和感官,變得不會思考,每天都在被動地等著我灌輸意識。那時候的你,已經不能算作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