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枝紅蓮(一)

“小侯爺,那杏花巷的盈姑娘又求人捎消息進來,想見您一面,小侯爺,您看這……”

說話的是個二十出頭的男人,瞧著模樣頗有幾分精明,吊梢眼薄嘴唇,顴骨很高,是典型的刻薄相,只是面前的是他主子,因此語氣顯得謙恭卑微些,然謝隱知曉,他對自己並未有幾分真實的敬意。

說起杏花巷的盈姑娘,謝隱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在這個名叫趙吉的侯府管家跟前,他幾乎算是和顏悅色地問:“那你說,我該怎麽辦呢?”

“這。”趙吉露出一副遲疑的表情,“小的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要是不知當講不當講,那便別講了。”

趙吉連忙道:“小侯爺,不是,您聽小的說呀!”

他一臉的我都是為了小侯爺您好的模樣,言辭懇切眼神真誠,再加上他是唯一知道小侯爺秘密的人,能不被信任麽?“您都跟方家姑娘定了親,這不管怎麽說,您不能在娶妻之前,叫人家知道您在外頭有了首尾啊!正室尚未過門,小妾卻先納上了,這不是給方家姑娘沒臉麽?”

謝隱從善如流地問:“那照你說,應當如何是好?”

“唉。”趙吉嘆了口氣,“為今之計,也只有先穩住盈姑娘,將您與方家姑娘定親之事暫且隱瞞,待到您成婚,再迎盈姑娘入門也就是了。”

說完,他小心地觀察著謝隱的臉色,試圖從謝隱臉上看出點什麽來,可讓他失望的是,謝隱神態一如以往,這倒是有些叫人不解了,畢竟這位冒牌的小侯爺……可是自打知道身世那天起,便變了個人一般,對任何可能威脅到他身份地位的存在,都心狠手辣決不留情。

可憐啊,可憐的盈姑娘,還不知道自己才應當是正兒八經的侯府血脈,卻要委曲求全,做了冒牌小侯爺的外室,嘖嘖,這日後的日子,還指不定要如何悲慘呢!

“你的意思是,現在我該去見她?”

“盈姑娘性子倔,小侯爺若是現在去見了,她興許覺得自己能拿捏您,一旦知道您訂婚,以她的脾性,說不得便要大鬧一場,到時候,您的面子可往哪兒擱啊!”

趙吉看似掏心挖肺,字字句句都是為小侯爺考量,實則每一句都在引著謝隱朝坑裏跳,畢竟他最了解小侯爺,自從得知自己並非侯爺夫人親生,而是自外頭抱回來的無父無母的野種,小侯爺便格外看重臉面,任何影響他名聲的人事物,他都能一眼不眨的除去!

謝隱知道趙吉的目的,就是想要折辱盈姑娘,逼著盈姑娘在小侯爺大婚後入侯府做妾,以此才能解那幕後之人的心頭之恨。

他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可為何不能見?我好好與她說也就是了。”

趙吉嘆了一聲:“盈姑娘豈是那種聽得進去的人?她眼裏容不得沙子,倘若她知道情投意合之人早已定親,怕是要玉石俱焚!小侯爺難道不怕……”

小侯爺自然是怕的,任何威脅到他榮華富貴的存在,他都會想方設法解決掉,盈姑娘也不例外。

原本,小侯爺便聽從了趙吉的話,沒有去見盈姑娘,直到大婚之後,才告訴她自己的身份,盈姑娘無依無靠,又有了身孕,無奈之下只得入了侯府做妾,俗話說得好,寧為窮人妻,不做富人妾,她在這侯府之中焉有好日子過?

且不說小侯爺的妻子,便是侯爺夫人都不大喜歡她,覺著她清清白白的姑娘卻自甘下賤與人為妾,實在是令人不齒。

謝隱微微一笑:“你的話很中聽,也很有道理,都是為我考慮,可見你是將我放在心上的。”

小侯爺自身份暴露起,便是趙吉陪伴身邊,出謀劃策殫精竭慮,真可謂是感天動地的忠仆,只是小侯爺似乎不記得了,引導他發現身世問題,將他與幕後之人牽線的,不是別人,也正是趙吉!

趙吉笑得很靦腆:“這都是小的分內之事,為小侯爺辦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謝隱面上的笑意未曾改變:“赴湯蹈火倒不必了,我這確實有個忙需要你幫。”

“小侯爺請講。”

謝隱隨意地撣了撣身上壓根不存在的灰塵,這具身體是侯府之子,父慈母愛,雖自己沒什麽才能,可守成卻並不難,只要好好過日子不作死,活個七八十歲應當問題不大,可惜啊……可惜,他並非真正的侯府之子,只是個被抱來的冒牌貨罷了,那位被他養在外頭的盈姑娘,才是正兒八經的侯府千金。

此人面甜心苦,得知自己的身世後,二話不說便將趙吉口中“知情者”數人滅口,隨後又刻意找上流落在外的盈姑娘,以自己英俊的外貌與出眾談吐,輕輕松松虜獲了姑娘芳心,盈姑娘父母雙亡,早嘗遍人情冷暖,乍遇到這般溫柔體貼的郎君,如何能不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