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第十七枝紅蓮(三)(第2/3頁)

他喜歡鮮血、喜歡戰爭、喜歡殺戮,喜歡活人哭喊著失去親人痛苦絕望的模樣。

然而他太小了,即便有功,也沒分到什麽好東西。

不過裴天賜的狠勁還是被山匪頭子看在了眼裏,正巧他沒兒子,便將裴天賜收為義子,還讓裴天賜改了姓,裴天賜為了出人頭地一一答應,後來他真的成為一方梟雄時,又將自己的姓氏改了回來。

在山匪窩裏,他能學到什麽?只是愈發不把人命當回事了,虞城城破後,許多人逃亡而去,好巧不巧,陶如芷夫妻被抓了來,裴天賜壓根不認她,冷眼看著山匪們將這對夫妻淩虐致死,內心沒有絲毫波動。

此後天下大亂,山匪們占山為王,裴天賜反手捅了所謂的“義父”一刀,取得了他的地位,然後帶人下山燒傷搶掠,所到之處,必定生靈塗炭,無論男女老少全不放過。

他和娘艱難活著時,也沒人管過他們死活,只受盡流言冷眼,所以當他人遭受苦難時,裴天賜完全無法共情,他甚至致力於為別人帶來痛苦——所有人都活在不安恐懼之中,真是美妙極了。

但他惟獨不殺女人。

手下殺不殺他不管,他是不殺的,大概是他人生中短暫溫暖的五年裏,所有慈愛與幸福都來源於阿婆跟娘親,陶夫人是死有余辜,陶如芷的死他只是冷眼旁觀,而那些不認識的陌生女人,裴天賜向來不動手,就連搶先一步打到京城,皇帝跪地自縛相迎,古往今來改朝換代最先受盡淩辱屠殺的後妃宮女們,也沒有一人喪命。

然而皇室男子,無論蒼老亦或稚童,哪怕是沒了根的太監,都被裴天賜殺了個精光。

而此時,他的生父佟縝在各方勢力爭奪中兵敗,倉皇逃竄中,將妻兒從馬車上推下,最終獨身一人率著幾個親兵逃回本家,意圖修生養息東山再起。

裴天賜打仗不怕死,他從未想過自己的父親還在人世,說來也是可笑,從他占山為王,到打進京城,中間足足十二年時間,他竟從未與佟縝見過面!

佟縝出身姜地,其父佟如之乃是名士,因勸諫昏君而遭殺身之禍,母親得知後殉情而亡,上了年紀的祖父因此大病一場,不久也撒手人寰,只剩下他一人,為報父仇舉兵造反,跟他的兒子比起來,他大概沒有軍事方面的才能,全靠著父親的家將佟忠,以及幾次三番的聯姻娶妻,才有今天的地位。

最後一次戰敗,他落荒而逃,途中因馬車超重快被追兵趕上,將一幹妻妾兒女盡數推下車一個不留,眼睜睜看著敵軍當眾淩辱虐殺也要做縮頭烏龜,佟忠被他氣得口吐鮮血,姜地最終被攻破,不過佟縝並沒有被殺,直到數年後暴君兵至,他才從中解脫,原以為能重獲自由,誰知人頭落地,骨碌碌滾了兩圈,被身著黑袍的暴君一腳踢開。

佟縝只覺得暴君生得面熟,像誰呢……是像誰呢?

而暴君從始至終沒有多看他一眼。

這樣一生都致力於發起戰爭的暴君,最終卻死於一個小宮女之手。

真是令人唏噓,然而裴天賜死後,天下並未步入安定,而是因為這位暴君的死,再度進入亂世,那位小宮女也因此不知所蹤,直到十五年後,帝星大亮,明主出世,又十年,天下一統,才知這位明主,竟是當年暴君裴天賜的遺腹子。

他的母親含淚殺了父親後生下他,含辛茹苦將他養育成人,在明主稱帝當晚,自盡於暴君墓前。

而現在的裴天賜,就只是個小小小豆丁而已,他很記仇,心眼很小——但他只有五歲,他最愛的娘沒有離開他,他也沒有遭受後來那樣的羞辱,他還有機會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長大。

小朋友拿屁股對謝隱,裴惜玉有些擔心他這樣惹了謝隱不喜,她總歸是怕自己活不久的,雖然謝隱說她好好休養就能痊愈,可裴惜玉還是怕,她輕聲喚:“天賜,不可無禮。”

裴天賜雖然嫌棄謝隱這個爹,但對於娘親卻很是聽話體貼,轉了回來,大眼睛盯著娘看,對裴惜玉說:“他說他沒有娶妻,也沒有兒女。”

裴惜玉有些驚訝,因為她都已經二十四了,他看起來歲數比她還要再大一些,卻不曾娶妻。

謝隱道:“我今年二十有七。”

本來是要成親的,只是佟縝父親慘死,他為父守孝,又一心只想復仇,當然,謝隱覺得最主要的是佟縝認為目前他能娶到的女子都不能給他提供很大的助力,但這些都無所謂了,像佟縝這樣的人還是斷子絕孫會比較好一些,他根本不配為人夫為人父。

謝隱向來認為男人與女人是不同的,男人不能生孩子,而女人天生擁有生育權,他替代佟縝活著,即便不娶佟縝曾娶過的妻子妾侍,那些女子嫁給別人後,再生出的孩子,仍然是她們自己的,而佟縝不曾體驗過十月懷胎,對他來說兒女不過是一時打了個寒顫的產物,女人對他更是只有價值高低的區別,因此他在危急關頭,能將妻兒推下車來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