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頂替

睡覺可以解乏,但王言卿這一覺卻睡得很累,她醒來時,床帳四合,靜悄無聲。窗外呼呼卷著風,分不出到底是什麽時辰。

王言卿明明記得她喝藥後在榻上睡著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了床上。被子四腳壓得很實,腳底還有湯婆子,不知道是因為溫暖還是因為藥效,王言卿覺得腹中沒那麽痛了,但身上出了一層薄汗,四肢像灌了鉛一樣酸軟無力。她翻了個身,捂著小腹,慢慢坐起來。

她以為屋裏沒人,並沒有刻意收斂動作,沒想到她剛坐起來,床帳外就響起腳步聲。王言卿吃了一驚,這時候沉香色床帳被人從外面拉開,屋角的燭火晃了晃,一道影子居高臨下投在王言卿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剛睡醒,腦子反應不過來,王言卿本能做出防禦姿態,警惕地看著對方。他站在帳前,頎長的身影以壓倒性的姿態投下,強勢又充滿攻擊性。

陸珩眼神劃過王言卿繃緊的手臂,笑了笑,道:“怎麽,睡了一覺,不認識二哥了?”

王言卿似乎這時候才想起來,對啊,這是二哥,她緊張什麽?她擡手,敲了敲額頭,不知道自己這腦子一天天都在想什麽。

王言卿一邊自責,一邊連忙道:“二哥,怎麽是你?”

陸珩仿佛完全沒在意剛才的疏遠,他勾起床帳,自然而然坐到床前,絲毫不覺得成年兄妹做出這樣的距離太近了。他拉過王言卿的手,試了試她額頭溫度,欣慰地說:“比白日好多了。你這一覺睡得久,你可真舍得給自己下藥啊。”

陸珩目光沉甸甸鎖著她,語氣似笑非笑,眼神的攻擊性極強。王言卿自失憶以來,印象中的二哥一直溫柔含笑,予取予求,這還是她第一次見陸珩用這種眼神看她。王言卿像犯錯的孩子一樣垂下頭,低低道:“我也是沒辦法。”

她乖乖認錯,但心裏奇異地覺得違和。她似乎做慣了這種事,以前二哥也沒在意,今日怎麽就小題大做了呢?王言卿擅長識謊,自己撒謊卻不太在行,陸珩一眼就看出來她並不認為問題嚴重。陸珩越動怒就越沉得住氣,他沒做聲,伸手探向錦被:“還疼嗎?”

王言卿嚇了一跳,趕緊抓住陸珩的手。陸珩擡頭,竟然還能用坦然無辜的眼神看她。王言卿咬了咬唇,慌窘又無奈:“二哥,你做什麽?”

她早晨喝了藥後直接就睡了,並沒有換寢衣,身上還穿著昨日那身外衣。但就算如此,她現在也躺在被子底下,陸珩怎麽能直接掀開被子去碰她的腰腹?

陸珩一雙眼睛明凈極了,理所應當看著王言卿,道:“和二哥還避諱什麽?我們以前經常這樣。”

在這種眼神下,王言卿都覺得是自己大驚小怪了。她擰眉,懷疑地問:“真的?”

陸珩點頭:“當然是真的。你忘了,小時候我們在一起讀書習武,中午我們留在我父親院裏用飯,飯後若有時間,我們就在一處休息。你十歲的時候,還和我在同一張榻上午睡呢。”

經陸珩這麽一說,王言卿隱隱覺得好像確實有這麽回事。她肩膀放松,但還是不好意思讓二哥碰她的小腹:“可是那會兒畢竟還小,現在我們都長大了。”

傅霆州和王言卿只差三歲,王言卿十歲時傅霆州十三,還算半大孩子,傅鉞又戎馬一生,粗枝大葉,在傅鉞眼裏這兩個孩子根本沒有區別,午飯後直接讓傅霆州和王言卿一起休息。但是,陸珩和王言卿相差五歲,王言卿十歲那年他都十五了,家裏長輩心再大,也不會讓這樣兩個少男少女同榻而眠。王言卿若仔細想想,就能覺出其中不對勁之處。

但王言卿信任二哥,經二哥提醒後,她模模糊糊覺得有類似影子,便坦然接受,並不深究。陸珩仗著王言卿想不起來,胡亂歪曲事實,但騙過王言卿後他並不覺得高興,心裏反而梗著一團無名火。

無論他編的再天衣無縫,那個人都不是他,而是傅霆州。普通人家十三歲的男孩或許還不懂男女之別,但貴族人家的男孩,十三歲絕對什麽都懂了,若父母管得不嚴,說不定孩子都能搞出來。

傅霆州和陸珩都是軍官家族,從小在男人堆裏長大,要說這種家庭的男子十三歲是一張白紙,別說陸珩,傅霆州自己恐怕都不信。傅霆州這種情況下還和王言卿同屋午睡,陸珩都不用想,就能猜出來傅霆州當時腦子裏在想什麽。

陸珩心裏邪火越燒越旺,白天他才替傅霆州挨了一頓罵,晚上還要重溫傅霆州和卿卿的溫馨日常,真是見了鬼了。陸珩這麽一想,越發不肯委屈自己了,得寸進尺道:“長大了,你就不是哥哥的妹妹了?不是說好你要留在陸家陪哥哥嗎,怎麽連這種事都信不過二哥?”

王言卿臉紅,前後掣肘,難以招架:“我什麽時候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