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自薦

夜黑風高,南鎮撫司突然熱鬧起來。抄家是所有人都喜歡幹的事情,南鎮撫司很快就聚集起人手。陸珩行走在火光重重的府衙,對身旁的王言卿說道:“卿卿,抄家現場會很亂,不折騰一宿恐怕完不了。你還在養病,先回去吧。”

王言卿聞言尷尬。陸珩口中的養病指的是什麽,他們心知肚明。

前段時間因為月信,王言卿的作息受到陸珩嚴格把控,太晚睡不行,喝涼水不行,吃太少也不行。現在她月信已經結束,好不容易能輕松一會了,陸珩又開始管控下一個周期的。

王言卿飛快瞥過四周,幸好周圍的人都行色匆匆,並沒有注意到王言卿和陸珩的對話,即便不小心聽到,也只以為指揮使在體恤親眷身體。

二哥對她這麽上心,王言卿很感動,但未免也太上心了吧。

王言卿壓低兜帽,低低咳了一聲,說:“二哥,我沒事。”

陸珩卻搖頭:“不能馬虎。我派人……算了,直接走一趟也沒多遠,我送你回去。”

王言卿一驚:“二哥,你還要去找東西……”

“你已經問出地點來了,金銀珠寶就在那裏,又跑不了。”陸珩打住王言卿的話,語氣十分堅決,“我送你回府。”

錦衣衛人手已經集合的差不多了,只等陸珩發話就能出發。陸珩卻將郭韜叫來,交待了幾句話,讓郭韜帶著人先去,他則送王言卿回家,隨後就到。

郭韜聽後詫異地看了王言卿一眼,察覺失禮後趕緊低頭,生怕犯了指揮使的忌諱。抄家這種事錦衣衛做慣了,郭韜帶人也應付得過來,郭韜只是意外,最熱衷下黑手、搶功勞的陸指揮使,竟然會把頭功讓給別人。

陸珩沒有理會那些或打量或探究的視線,拉緊王言卿的鬥篷,先行帶著她離開。陸珩執意讓王言卿回家,一方面是她的身體急需調養,在寒風中待一晚上,之前的功夫就全白費了;另一方面,是不希望她看到他黑暗的一面。

錦衣衛聲名狼藉,但沒有真正體驗過的人,很難想象到,號稱大明朝最血腥的刀,到底有多肮臟。

截止現在,王言卿看到的陸珩還是正面的,雖然有些時候手段激烈,但大體上還算一個好人。逼供,審問,廷杖,抄家,這些陸珩真正做的事情,她一件都沒有看到。陸珩沒在乎心底一閃而過的異樣,他順從內心的想法,先將王言卿送走,然後再去抄家。趙淮那點錢陸珩不在乎,但若是提前被王言卿看穿他的為人,繼而對他產生懷疑,耽誤了後面反殺傅霆州的大計,那就得不償失了。

陸珩懷著這個想法,理所應當送王言卿回陸府。至於為什麽不派人護送……因為這裏是京城,旁邊還有傅霆州虎視眈眈,萬一傅霆州趁他不備,將王言卿劫走怎麽辦?

這個可能性不得不防。傅霆州那個蠢貨,逼急了什麽都做的出來。

陸府是陸珩一家搬到京城後置辦的府邸,離南鎮撫司不遠,陸珩和王言卿騎著馬,很快就看到陸府大門。陸珩下馬,要親自送王言卿進去,被王言卿攔住:“二哥,你的正事要緊,快去找趙淮藏起來的東西吧。就兩步路,我自己進去就好。”

陸珩往後面的靈犀靈鸞身上掃了一眼,不再堅持,點頭道:“好,你回屋後喝一碗姜茶,身體暖過來就趕緊睡吧,不要等我。”

陸珩這些話沖著王言卿,但壓根不是對王言卿說的。靈犀靈鸞低頭,默默應下指揮使的話。陸珩又交代了幾句,親眼看到王言卿進了大門,才轉身上馬。他手隨意勒住韁繩,黑馬像通人性一般,立刻放開四蹄,快速朝另一個方向奔去。

這一夜對許多人來說都是個不眠夜。更深寒重,偌大的京城籠罩在黑暗中,寂靜的宛如墳場。在這種死寂中,一陣馬蹄聲從街上掠過,驚醒了一地清夢。許多人匆匆披衣起身,隔著沉重的夜色,只看到禮部侍郎趙淮府上亮起火光,宛如遊龍,經久不歇。

趙家的人黑夜聽到錦衣衛叫門,兢兢戰戰開門,還沒來得及問話就被錦衣衛推開。錦衣衛步兵很快就將趙府各門把守起來,趙家人躲在後面,憤怒又無助地叫喊:“這裏是禮部侍郎的府邸,你們這是做什麽?”

但他再憤慨也無用,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長著人面的魔鬼長驅直入,翻箱倒櫃。

府外,一匹黑馬不緊不慢地停到正門前,他裏面穿著緋紅飛魚服,外面罩著純黑大氅,大面積的紅與黑碰撞,在夜色中顯得濃重又詭艷。郭韜按著長刀,快步跑到台階前,對著馬上的人抱拳:“指揮使,書房已經被圍起來了,趙家的人都在府裏,一個都沒跑。”

陸珩點點頭,沒有說話,利落地翻身下馬。趙淮的親屬此刻已經被趕到正堂,錦衣衛大敞著門,寒風呼呼從夜幕卷入,僅著中衣的女眷抱成一團,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