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過年(第2/3頁)

陸珩應下,知道皇帝是覺得證據不夠,還要牽扯更多楊黨下馬。他將王言卿在皇帝這裏過了明路,皇帝也沒說什麽,陸珩便明白,這一關他過了。

皇帝是一個相信人性本惡的人,同樣因此,他也很容易體諒一些由人本來的欲望而延伸出來的惡——比如貪財,好色,嫉妒,爭權。陸珩明著和皇帝告陳寅的黑狀,皇帝不在乎,但如果陸珩裝出一副聖人模樣,卻暗暗引導皇帝排除異己,那就犯了皇帝的大忌。

所以陸珩和皇帝一向有話直說。只要陸珩臉皮夠厚,膽子夠大,敢第一個把話捅開,皇帝想想便也隨他去了。陸珩知道皇帝已經默許了他的做法,甚至前段時間他在西郊埋伏傅霆州,皇帝也不計較了。以後就算傅霆州告到禦前,也根本奈陸珩不何。

陸珩解決了傅霆州這個心腹大患,志滿意得,神清氣爽,和皇帝告辭後就去大牢裏審問剩下的文官。他一夜沒睡,但一整天都神采奕奕,直到晚上回府,他嘴邊都噙著愉悅的笑意。

王言卿一整日都在等陸珩,終於聽到丫鬟稟報陸珩回來,她松了口氣,趕緊去迎接。陸珩進門時眼眸帶笑,王言卿幫陸珩解開大氅,折疊整齊後交到侍女手裏,轉身輕聲問:“二哥又遇到了什麽喜事,怎麽這樣高興?”

貪汙案解決,皇帝對他委以重任,不日將正式升任指揮使……每一樣都是喜事,但最得陸珩歡心的那件事卻不能告訴王言卿。陸珩按住王言卿的手,說:“昨夜果真在趙淮家裏搜出了黃金,這個案子能這麽快解決,卿卿居功甚偉。這段時間多虧卿卿幫我,卿卿想要什麽獎勵?”

王言卿昨日審問完趙淮就回來了,今日一整天都不見陸珩,她本來很擔心查案進度,一直想找機會問問結果。不過現在看陸珩的表情,她已不必問了。

王言卿松了口氣,說道:“破案順利就好,我沒什麽想要的,能幫到二哥我就心滿意足了。”

“這怎麽能行?”陸珩說,“有錯必罰,有功必賞,卿卿現在不要獎勵,是怕以後犯錯被我罰嗎?”

陸珩是一個能把皇帝哄開心的人,說話一套一套的,王言卿哪裏招架得住。她忍不住笑了,嗔怪地睨了他一眼:“二哥要罰便罰,我絕無二話。”

“那我可不舍得。”陸珩拉著王言卿坐下,手順勢放到她的腿上,說,“牢裏還有幾個,我這幾天騰不開空,等過了年,我陪你去街上看看。”

王言卿驚訝,脫口而出:“真的?”

陸珩注意到王言卿的意外,心中有了底,笑容越發溫柔:“當然是真的。過年就要一家人在一起,如今陸府裏只有我們兩人,我不陪你,還有誰能陪你呢?”

王言卿著實有些受寵若驚。她也說不清為什麽,總覺得她幫助二哥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該據此邀功,更不該纏著二哥,要東要西。陸珩盯著王言卿略有失神的眼睛,緩聲道:“卿卿,以前的事,你還是一點都沒想起來嗎?”

王言卿咬唇,緩慢搖頭。陸珩嘆了一聲,掩去眼底的悲傷,包容而耐心地擁住王言卿,說:“沒關系,你不記得,我們再經歷一遍就是。以前無論過什麽節,我們兄妹總是在一起,你還記得去年的上元節嗎?”

王言卿被陸珩眼底的傷感觸動,小心翼翼地搖頭。陸珩放了心,眼睛都不眨,大肆胡謅壓根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去年我們一起去京城看燈,你還求了姻緣簽,說這一年易招小人,不宜議親。你當時還不信,沒想到歲末果然遇到了傅霆州。今年我們再去求簽,這回,你可不能再不當回事了。”

王言卿不明所以地點頭。她雖然覺得哪裏怪怪的,但二哥總不會騙她,二哥這樣說,總是有道理的。

今年京城的冬格外冷,十二月籠罩在一片肅殺中,頗有些風聲鶴唳。大家都縮在家中,能不出門則不出門。

在這種壓抑的氛圍中,錦衣衛的動作顯得尤其囂張。有了趙淮打頭,其他官員很快就被陸珩查出貪汙,一隊隊錦衣衛穿著張牙舞爪的官服,扈行在京城間,到處抄家。行人遠遠見了就躲,沒人敢和他們正面相對。最嚴重的時候,錦衣衛一天抄了三戶人家。

許多家庭還沒等到嘉靖十二年的新年,就先行一步被推入深淵。

這把火越燒越大,終於,燒到了首輔楊應寧身上。楊張二黨的鬥爭近乎白熱化,張敬恭指責趙淮等人收賄是受了楊應寧指示,張永、蕭敬的大部分錢財其實都進了楊應寧手裏。楊應寧屢次上疏辯解,最後不堪受辱,主動向皇帝提出請辭,以此來證明自己清白。

皇帝挽留,但張敬恭隨即就上書說,楊應寧假意乞辭,其實是以退為進,以此來換取皇帝信任。楊應寧大怒,再次以生病為由乞求告老還鄉,這次,皇帝沒有立刻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