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錯過(第3/4頁)

洪晚情看得愣住了,永平侯夫人回頭,只看到滾滾人潮,重重燈影。她轉過視線,稀奇地問女兒:“你看什麽呢?”

洪晚情回過神來,趕緊搖頭說沒事。永平侯夫人見問不出什麽,不再記掛,連剛才的話題也忘了。

等母親離開後,洪晚情落後半步,不由回頭望向傅霆州離去的方向。不知道這算不算造化弄人,傅霆州急著去尋人,沒耐心聽她們把話說完就原路返回。可是,但凡他再多待一會,但凡他換個方向,就遇到他心心念念的養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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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珩也是服了,今夜他仿佛和傅霆州結下不解之緣,先是閑逛時無意撞到,後來他緊急換了地方,竟然又差點碰上。幸好傅霆州先走一步,他們剛好錯過。

陸珩看似單獨出門,其實身邊一直跟著侍從。探子不斷將四周的情況報告陸珩,陸珩規劃路線,不動聲色阻止了王言卿和傅霆州見面,一路無波無瀾回府。

在外面走了半夜,王言卿也累了。她回府後長松一口氣,在丫鬟的服侍下撤去暖爐、護套等物,露出裏面輕便的衣裙。王言卿凈了手,走向同樣換了便裝的陸珩,問:“二哥,今日遇到的那個人是誰?”

陸珩穿著一身淺灰色圓領袍,坐在燈下,稱得上長身玉立,熠熠生輝。陸珩抿了口茶,放下茶盞,拉著王言卿坐到對面,漫不經心道:“昌國公張鶴齡,一個蠢人。”

“二哥。”王言卿注視著他,如實說,“你看誰都是蠢人。”

“說他蠢都是擡舉他。”陸珩輕嗤一聲,意有所指補充道,“他是張太後的弟弟。”

王言卿一聽,眨了眨眼睛,有些明白了。陸珩見她領悟過來,繼續說:“張太後作為一個女子,這一生也算極盡榮寵,空前絕後。她父親原本只是個秀才,仰仗堂兄的官職,女兒得以參與選秀。恰巧張家的女兒被選中了,入宮當了太子妃,同年順順暢暢當了皇後,張家一家跟著雞犬升天。弘治皇帝……”

陸珩說著停頓了一下,臉上表情有些耐人尋味。王言卿見狀,問:“弘治皇帝怎麽了?”

陸珩垂眸笑了下,端起茶盞,靠在椅背上慢慢撇動茶沫:“弘治陛下是個很孝順的皇帝。他溫和恭讓,勤勉良善,早朝、午朝、經筵無一日缺席,終生只立張皇後一妻,無妃無嬪,並對張後一族極盡寵幸。張皇後生下太子後,張皇後之父張巒以皇後有功之名,要求給自家封侯。哪怕群臣反對,稱先前從未有此先例,弘治皇帝依然允了。後來張巒死了,張皇後的弟弟張鶴齡襲壽寧侯,另一個弟弟張延齡被封為建昌侯,張家的族人、門客乃至養子全部授予高官厚祿。在弘治一朝,張家可謂滿門榮貴,無人可擋。”

王言卿聽到這裏,忍不住皺眉。尋常丈夫怎麽優待妻子都是自己家事,別人管不著,但皇帝不行。因為皇帝給出去的,往往都是民脂民膏,國家權利。

王言卿不由問:“就沒有人反對嗎?”

“當然有。”陸珩說,“有人僅因為不肯為張家兄弟寫文章,便被弘治帝免職。一次宴會上,弘治帝更衣,張鶴齡兄弟借醉拿皇帝的冠來戴,弘治帝回來,什麽也沒說。沒幾日,張鶴齡二人又想戴帝冠,一個太監看不過去,出言呵斥,被張後所阻。”

王言卿聽著擰眉,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發生在宮廷的:“宴會上公然窺視禦帷……傳出去,豈不是大禍?”

陸珩輕輕笑了一聲,玩味道:“能有什麽禍患。反倒是呵斥張鶴齡兄弟的太監倒了大黴,張皇後被人冒犯,十分生氣,和弘治皇帝告狀。弘治皇帝沒有追責張鶴齡兄弟,而是命錦衣衛將多事的太監關押,沒兩天,那個太監就被張皇後授意,在獄中杖死了。”

發生在錦衣衛的詔獄裏,難怪陸珩知道的這麽清楚。王言卿大概明白陸珩提起弘治皇帝時態度為什麽微妙了,冠是禮器,不能隨便戴,張鶴齡兄弟二人戴皇帝的冠,看起來只是一件小事,但由此不難窺見,張皇後如何偏縱娘家,弘治皇帝面對跋扈的後族如何不作為。張鶴齡兄弟當著皇帝的面都這樣,對待普通官員、百姓時,會收斂嗎?

對張皇後來說,弘治皇帝這一世只娶了她一人,終其一生沒有寵愛其他女人,當然是個好丈夫。但對於別人而言,弘治皇帝是不是個好君王,就未必了。

王言卿明白張鶴齡今日看到她為何那麽不規矩了,有這樣一位皇後姐姐縱容,還有什麽幹不出來。弘治皇帝死後,登基的又是張皇後的親生兒子,張家會如何無法無天,完全可以預料。

要不是正德皇帝突然亡故,他們會一直無法無天下去。

王言卿想了一會,問:“那之後,張鶴齡的爵位為什麽又成了昌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