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圓謊

陸珩半夜出門,回來時已經四更天了。王言卿回屋後沒睡多久,外面天就亮了。她惦記著今日要進宮,根本沒有睡意,很快就起身梳洗。

昨夜她和陸珩說好了,陸珩先去南鎮撫司點卯,等準備妥當後派人來陸府接她。王言卿換了身低調的月白色對襟長襖,下著淡紫色馬面裙,腳上穿著白綾鞋,靜坐在屋中等待陸珩。

陽光穿過如意回紋隔扇,給屋裏蒙上一層朦朧的金光。王言卿側坐在羅漢床上,雙腳並攏放在腳踏,月白色的長襖邊緣垂在她腿邊,露出一截精致整齊的裙褶。

這身長襖對襟及膝,雖然端莊,但很容易顯臃腫,然而穿在她身上卻窈窕有致。因為她側坐的姿勢,腰側的衣料收緊,勾勒出一截纖長的腰線。遠遠看著美人如玉,歲月靜好,端莊又靜美。

王言卿整理妥帖後,在屋裏等了一會,大概巳時,陸珩的人來接她了。王言卿上車,一路安安靜靜,任憑安排。不知走了多久,馬車停下,王言卿掀開車簾,一眼就看到不遠處的陸珩。

他換了身青色飛魚服,腰上掛著修長的繡春刀,顏色不及緋紅張揚,但更顯威嚴肅穆。他皮膚白皙,暗色的制服越發襯得他眉目清俊,不怒自威。他正站在宮門前和太監說話,看到馬車來,他停下談話,朝王言卿走來。

面前宮闕連綿,莊嚴輝煌,四周守衛各個全副武裝,威風凜凜,王言卿立在其中,只覺得自己格外渺小。她不免心慌,下意識依賴她唯一認識的人:“二哥。”

陸珩看了她一眼,很快明白她在害怕。陸珩心想昨夜那麽堅持,他還以為她天生膽子莽呢,明明還是知道怕的。

陸珩又是無奈又是憐惜,他停到王言卿身前,安慰說:“不必緊張,我會一直陪著你。宮裏已經打點好了,我先帶你去見皇上。”

王言卿點頭,亦步亦趨跟著陸珩。他們入宮後往西邊拐去,進了一條由宮墻圍起來的夾道。這一路似乎提前清理過,王言卿並沒有遇到其他人,偶爾有太監經過,見了陸珩便遠遠拱手行禮,嘴裏客氣喊著:“陸指揮使。”

他們垂著眼睛,哪怕對陸指揮使身後的女子十分好奇,也沒有擡眼打量。陸珩並未多做寒暄,帶著王言卿徑直往乾清宮走來。他走出夾道,穿過隆宗門,對王言卿說:“前面就是乾清宮了。你不用緊張,皇上為人很和氣,你有什麽話直說就是,皇上能體諒的。”

陸珩這話在暗暗提點王言卿,見了皇帝不要耍心眼,更不要自作聰明,有話直說,反而不會出事。

王言卿若有所悟,點頭應下。乾清宮前已經有太監等著了,他瞧見陸珩,擺了下手裏拂塵,滿臉笑意迎上來:“陸大人來了。聖上正在裏面清修,陸大人請。”

太監笑吟吟的,他說話時眼睛流轉,目光在王言卿身上劃過,卻沒有問王言卿是誰。王言卿只能對太監笑了笑,福身行禮,隨後就低著頭,緊緊跟著陸珩入殿。

王言卿進門後不敢張望,一直垂著眼,只覺得腳下金磚深沉內斂,周圍擺設也都素雅莊重,並沒有她想象中金碧輝煌的樣子。陸珩進殿後都不需要太監指引,熟練地往東走,看起來對乾清宮的擺設十分熟悉。他們進入一間暖閣,陸珩停下,對著前方行禮:“臣參見萬歲。”

王言卿馬上明白,上方這個人就是皇帝了。王言卿也趕緊跟著行禮,皇帝穿著身通袖道袍,正坐在寶座上看青詞,他輕輕應了一聲,說:“你來了。昨天半夜東宮突然嚷嚷起來,怎麽回事?”

陸珩拱手,微微垂著眼,說:“昨夜慈慶宮人又聽到些奇異聲響,張太後可能沒睡好,心神不太安寧,說想要搬宮殿。臣今日帶了人,來勸勸張太後。”

皇帝把張敬恭寫的青詞看完了。他折好,放在一邊,擡頭自然而然看到了陸珩身後的王言卿。皇帝視線從王言卿身上掃過,皇帝還沒說話,陸珩就像皇帝肚子裏的蛔蟲一樣,介紹道:“皇上,這就是臣的妹妹。”

皇帝對陸家的情形再清楚不過,陸珩哪裏有什麽妹妹呢?皇帝了悟,原來這就是陸珩前段時間提到過的傅霆州養妹,湊巧摔了頭,並且誤把陸珩認成哥哥。

皇帝暗暗打量王言卿,又看向陸珩。陸珩八風不動,坦然的和真的一樣。

皇帝和陸珩關系親近,但對於彼此的私事一向不插手,陸珩之前一直沒女人,皇帝還暗暗擔心過陸珩是不是有什麽隱疾。沒想到陸珩不收女人不是因為身體問題或心理原因,而是因為愛好獨特。

看不出來,他竟然喜歡兄妹這一口。

皇帝極輕地嗯了一聲,臉上沒什麽波動,就像聽了一樁再尋常不過的事情。陸珩暗暗松了口氣,說:“張太後總疑心身邊有鬼,臣是外男,不方便在慈慶宮久留,便帶了她來。今夜她會在慈慶宮住下,貼身保護張太後,好讓張太後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