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相逢(第2/4頁)

靈鸞侍奉在一邊,聽到這話表情尷尬起來。她飛快瞥了眼窗外的雨滴,覺得自己說還能爭取寬大處理,要是明日被指揮使發現,那就麻煩了。

靈鸞斟酌著語氣,小心說:“奴婢失職,前幾日給姑娘做了上巳節的衣服,恐有些單薄。奴婢這就讓人改,絕不耽誤明日姑娘踏青。”

陸珩聽到毫無波動,在他看來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王言卿卻不太忍心,都這個時辰了,突然要改衣服,府裏的針線丫頭豈不是一晚上都不能睡了?她於心不忍,說:“不用麻煩了,反正我也不想出去,明日不去踏青就好了。”

陸珩慢慢想起明日是三月三,難得屬於女子的節日。據說在水中祓禊可保來年平安健康,邪祟不侵,陸珩當然不相信在河邊撩一撩水就能保證一年不生病,但,這是全城女子的盛會。

陸珩說:“衣服都做好了,為何不去?衣服單薄就讓她們加厚,如果怕濕了鞋,明日在河邊圍一塊幹燥向陽的地方,有人預定就報我的名號。全城女子都要去河邊踏青,你為什麽不去?”

以陸珩如今的身份,錢財於他已成了一個數字,根本無需在意。王言卿什麽東西都用頂尖,節慶遊玩怎麽能委屈了呢?

王言卿還是覺得太麻煩了:“二哥你又不去,我一個人不想折騰。何況,我腦子還沒好,就算去了也一個人都不認識,沒什麽意思,不如在家裏歇著。”

王言卿說這些話時睫毛下斂,菱唇微翹,她說著不在意,但口吻中不無失落。陸珩頓了下,那一刹那感受到一種微妙的不痛快。

王言卿自從來到,或者說,被陸珩抓到陸家後,衣食住行從來沒有缺過。陸珩雖然騙了王言卿,但除此之外,一切待遇都像他真正的妹妹一樣。珠寶首飾永遠是京城最時興的樣式,衣服一季一換,從不重復,飲食用度樣樣比照陸珩,假如陸家真有一個小姐,待遇也不會比王言卿更好了。

陸珩敢保證,她在陸府的吃穿用度比鎮遠侯府只好不差。鎮遠侯府上面有兩個老夫人,下面有一堆嫡庶小姐,王言卿作為名義上的養女,在傅家的生活未必比陸家舒心。可是,有一點是陸珩無論如何都無法帶給王言卿的。

——她沒有交際。

她不能像其他家的女眷一樣,大大方方地出門赴宴,和投緣的夫人小姐交朋友,她甚至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份。

怎麽說呢,陸府的養女嗎?陸家來京城後雖然低調謹慎,但家裏到底有幾口人,外面還是知道的。先前王言卿所有行動都跟著陸珩,有陸珩在,沒人敢多說多問,再加上她接到的都是罪犯、普通錦衣衛、低階宮女,一些無緣介入上流社交圈的人,所以王言卿沒感覺到不對。但是,一旦她見到那些公侯夫人、貴族小姐,陸珩苦心維持的謊言就要被戳穿了。

陸家根本沒有養女。

這種認知讓陸珩很不快,她來到他身邊,就變成什麽低人一等的存在了嗎,為什麽不能大大方方站在人前?是他見不得人還是王言卿見不得人?陸珩心裏含著無來由的怒氣,說:“不認識有什麽關系,她們認識你就夠了。我有旬假,這個月的還沒用過,明日我調一下,陪你一起出去。”

這話一出,屋裏所有人都驚了一下。王言卿是驚喜,而靈鸞是驚嚇。

調假不是問題,但……指揮使莫非忘了,王言卿是被騙到府上的?明日許多人都要出去踏青,如果只有王言卿一人好糊弄,避開人群,去個僻靜的地方就行了;如果陸珩也在,那無論去哪裏都不可能避人耳目。

就算安排的再好,室外也無法完全隔絕視線,萬一遇到傅家人怎麽辦?

王言卿沒注意靈鸞怪異的表情,她看著陸珩,意外又期待地問:“不影響嗎?”

官員除了除夕、上元等節慶,平時十日一休,一個月有三天旬假。但以往陸珩很少用月假,伴君如伴虎,皇帝面前任何差池都會導致失之千裏,陸珩哪敢放什麽假?要不是今日提起,陸珩都不記得他每月有假期。

王言卿期待地看著他,眼中水澤瑩潤,光芒閃爍。靈鸞同樣隱晦地看著陸珩,雖然一言未發,但陸珩懂那種目光。

靈鸞心裏肯定在想碰到人怎麽辦,更甚者不小心撞到傅家怎麽辦?這讓陸珩心裏那團邪火燒得更盛了,他憑什麽要處處避讓傅霆州?

陸珩飛快將自己全副身家清點了一遍,不含任何偏見,他平心而論,除了傅霆州早認識王言卿十年,他任何一點都不比傅霆州差。但陸珩自己也知道,根本不是這麽回事,他在模糊重點。

他是一個連替身都不算的冒牌兄長,哪怕謊言再天衣無縫,哪怕王言卿在他身邊巧笑嫣然,一旦遇到傅霆州,這段時間營造出來的海市蜃樓都將現出原形。他竊用了其他男人的身份和情誼,他所擁有的柔情,都建立在王言卿以為他是“二哥”的基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