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南巡(第2/4頁)

眾臣揣測聖意時,沒人注意到,後宮伴駕人選變成了皇後張氏、德嬪方氏和端嬪曹氏,閻麗嬪被悄悄換下去了。同時,還有一輛馬車,無聲混入隊伍中。

傅霆州勒著馬走在輿輦之右,目光靜靜盯著一個地方。他看的十分投入,靠近的人也不由朝那個方向望了一眼,然而除了滾滾車流,並沒有看到其他。傳信人奇怪,問道:“鎮遠侯,你在看什麽?”

傅霆州回神,不動聲色地收回眼睛:“沒什麽。怎麽了?”

“哦。”傳信的人單手控制著座下馬匹,指向前方,“武定侯有事找你。”

今日是離京第九天,按計劃晚上應該在衛輝府駐蹕。傅霆州找到武定侯,問:“武定侯,您找我?”

武定侯淡淡應了一聲,說:“一會就到衛輝了,進行宮時你要多注意,不要出疏漏。”

傅霆州點頭:“我明白。”

他說著朝隊伍最中央的禦輦看去,皇帝乘坐的輦車由錦衣衛護送,錦衣衛之外才是五城兵馬司的官兵,傅霆州負責的部分便是右路。但現在,傅霆州直覺禦輦外護衛的走向不太對,皺眉問道:“今日錦衣衛是誰當值,怎麽巡邏和往常不一樣?”

武定侯年過五旬,身體已經發福,騎在馬上早不似當年矯健,但那雙鷹隼一樣的眼睛依然能看出是從軍之人。他臉上皺紋縱橫,嘴角兩側刻著深深的紋路,讓人望而生畏。他的聲音同樣低沉沉的,聽不出情緒:“是陸珩。剛才皇上有興致,放棄禦輦,想要騎馬。陸珩陪著皇上跑馬去了。”

傅霆州沒出聲,眉毛稍稍擡了擡。難怪他覺得錦衣衛走動的方向不對,原來,輦車裏是空的。

涉及皇帝,這事不好置評,傅霆州輕輕笑了下,道:“難得皇上興致好,陸指揮使親自做陪,安全應當是無虞的。”

傅霆州清晰地聽到武定侯冷冷嗤了一聲。武定侯自恃功高,認為京城武官都該以他為首,但是現在,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頻頻挑戰他的權威。武定侯擡起一邊唇角,臉上不屑之意昭然:“這樣最好,真要是出了什麽差池,多少人要跟著他掉腦袋,他擔當的起?”

傅霆州垂下眼睛,沒有應話。官位做到一定程度,無論有沒有前仇舊怨,最後都會變成仇人。前幾年武定侯還說過陸珩的好話,到現在,就已經完全成仇了。

陸珩的勢頭太猛了,這段時間接連破獲兩樁大案,風頭無出其二。文官,勛貴,以及錦衣衛內部,已有許多人看不慣他。

有些時候,太早起跑,未必是好事。

武定侯這些年在京城呼風喚雨,早已忘了怕是什麽滋味,指點一個後輩毫無顧忌。武定侯說完陸珩,淡淡瞥了傅霆州一眼,說:“陸珩敢這麽狂,無非倚仗他和皇帝一起長大。皇帝少年老成,但偶爾也需要同齡人說說話,陸珩搶占了先機,你也該加把勁了。”

傅霆州低垂視線,露出受教之色。武定侯呵斥完後,又轉了臉色,嘆道:“我明白你的顧忌,這種事急不得。你和皇帝沒有童年情分,操之過急,只會適得其反,這裏面的分寸一定要拿捏好。”

傅霆州適時說道:“晚輩年輕,沒什麽經驗,還請武定侯賜教。”

武定侯很滿意傅霆州的上道,他臉上露出自矜的笑,拈著胡須道:“官場是冷板凳,要耐得住性子才能坐出名堂。有時候你自己跌打滾爬十年,不如老人提點一句。我在你這個年紀時,還在軍營裏跑腿呢。你年紀輕輕就成了侯爺,順順暢暢進了官場,起點比我和你祖父強多了。只要安排的好,日後必前途無量。”

傅霆州意識到武定侯要說什麽了。他垂著眼睛,緊緊盯著紅棕色的鬃毛,手上不覺攥緊。馬被韁繩勒住,不舒服地甩了甩頭,用力打了個響鼻。傅霆州回過神,手指繃緊,最後低頭說:“晚輩如何敢和武定侯比。祖父亡故,家父不理俗務,晚輩無長輩可依,惟望武定侯指點。”

武定侯滿意地點頭,笑道:“我沒看錯,你果然是個有上進心的。但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總想著建功立業,卻不耐煩打根基。他們文人有句話叫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們不講究這些酸的,但大體意思差不多。總要先成家,把根紮穩了,才能往高處夠。”

話到如此,武定侯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他可以扶持傅霆州,但傅霆州要先交投名狀。傅霆州孝期已過了五個月,至今還沒有上洪家提親,不免讓武定侯多想。

傅霆州想到剛才看到的那輛馬車,心中劃過一陣悶悶的疼。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心結,但他沒辦法,他不只是傅霆州,更是鎮遠侯,他要為整個傅家打算。

官場和小時候讀書習武不一樣,不是你努努力就能解決的。官場上背後若沒人,任你有通天才能,也一步都走不了。現在內閣那些人,剛考中進士的時候哪一個不是一腔熱血,清高廉潔,但二十年沉浮磋磨下來,還不是乖乖認了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