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戳破(第3/4頁)

傅霆州壓住內心的荒誕氣憤,盡量平靜地對她說:“你七歲時來鎮遠侯府,和我一起養在祖父跟前。你來的那天已近黃昏,天上有很燦爛的晚霞,我問你叫什麽,你說你叫王言卿。”

傅霆州平靜地陳述許多年前的事情,時不時停下來回想。王言卿一直盯著他的眼睛,越聽心裏越沉。

她看不出他說謊的痕跡。為什麽會這樣?

傅霆州自認為他對王言卿足夠了解,哪怕沒有文書契約,他也能夠說服她。但等傅霆州真的回想時,他才發現記憶模糊不清,他竟然說不出多少王言卿的事情。

從七歲到十七,十年光陰,他記住的只有寥寥幾個片段,還不如他對朝堂上某個臣子的了解多。傅霆州大為驚悚,他驟然意識到,陸珩能趁虛而入,或許問題更多出在他自己身上。

傅霆州越說心裏越難受,最後幾乎梗塞不能言。而王言卿心裏,同樣大感震撼。

這真是一個恐怖故事,傅霆州說出來的事情和陸珩一模一樣,沒陸珩詳細,但大概脈絡如出一轍。王言卿可以確定這就是她真正的成長經歷,但是,她總不可能同時在兩個家庭長大,到底誰說的是真的?

傅霆州心裏愧疚,他怨恨陸珩,但說白了,卿卿忘了他和他的所作所為脫不了幹系。傅霆州想要握住王言卿,一碰她的手嚇了一跳:“你怎麽了,身上為什麽這麽冷?”

王言卿抽回手,抱緊膝蓋,將自己縮成一團,稍稍緩解了腹中刀絞一樣的痛。王言卿臉色煞白,嘴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冷淡道:“不關你的事。”

傅霆州用力握緊拳,最終告誡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急。傅霆州壓住沖動,說:“好,你不想說就算了,我不逼你。怪我以前太疏忽你,害得你被奸人蒙蔽。但是卿卿,你要記住,我才是真心對你好,陸珩他一直在騙你。去年十二月初一我帶你去西山上香,他沿途設伏,害你落崖。他應當在崖底埋伏了人,當即就將你帶走,等我去崖下救你時已經太晚了。我不知道你失憶,這半年一直在找你,但陸珩這個小人兩頭騙,他騙我你離開了京城,又騙你他是你哥哥,反而把我說成惡人。”

傅霆州和陸珩的說法完全相反,在傅霆州這裏,陸珩成了那個埋伏的人。王言卿痛苦地捂住額頭,後腦像有錐子敲打一樣,疼得她無法集中注意力。

真是可笑,她的兩個“哥哥”都說以前太過疏忽她,導致她失去了記憶。到底誰才是真的,難道她生來就不配被認真對待嗎?

而傅霆州的話還喋喋不休,不肯放過她:“他一直在利用你。包括這次南巡,查案本該是男人的事情,他卻將你牽扯進來,害你舟車勞頓,顛簸受苦,最後功勞卻全是他的。他如果真是看著你長大的哥哥,怎麽忍心讓你受這種罪?他絲毫不心疼你的身體,他只是想利用你。”

王言卿將臉埋在膝蓋裏,身體都在細微顫抖。傅霆州看王言卿的狀況實在不好,不忍心再刺激她,說:“好,我不說了,你不舒服就先休息吧。你可以慢慢想,到底誰是真心對你好的。”

這句話像是提醒了王言卿,她突然擡頭,說:“你說這麽多,都不能改變是你將我打暈並且綁架。這就是你所謂的對我好?”

傅霆州無言以對,說:“對不起,當時情況緊急,我別無他法。現在你已經脫離了陸珩的魔爪,我絕不會再逼你了。你想做什麽,用什麽,都可以直言。”

“好。”王言卿一口應下,說,“我要出去。”

傅霆州嘴唇動了動,他下意識想拒絕,但王言卿現在十分排斥他,他再步步緊逼,只會適得其反。傅霆州強忍著不甘心退步,咬牙道:“可以。但你現在情況不佳,你想去哪裏,我派人送你……”

“我沒事。”王言卿冷漠地拒絕他,自己費力撐著床架站起來,“我可以自己走。”

傅霆州沒辦法,只好眼睜睜看著她起身,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傅霆州果真沒有攔她,王言卿出門後,發現這是一間客棧,外面是一條商街,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

人潮在賣力地吆喝,小女孩搖著母親的手要糖吃。王言卿白著臉,虛弱地避開人群,逆流而上,仿佛人間再多溫暖熱鬧都和她無關。

傅霆州站在二樓窗前,目送她遠去。屬下站在傅霆州身後,擔憂地說:“侯爺,您就這麽讓姑娘走了?”

他們好不容易才將王言卿從陸珩手裏救出來,這麽放她離開,豈不是功虧一簣?

傅霆州目光盯著那個纖細淺淡的背影,緩慢搖頭:“抽身容易,抽心卻難。如果今日強行將她扣押,那就永遠收不回她的心了。讓她自己去想吧,她聰慧清醒,會明白誰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