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殺妻

秋寒霜重,一個人影罩在鬥篷下,手裏提著一盞昏燈,飛快從夜色中掠過。兩邊草木葳蕤,秋風席卷,樹林深處似乎有嗚嗚的哭聲。

黑影仿佛完全不怕,步履匆匆,兩邊的環境越來越荒僻。樹木將天空圍住,黑洞洞的看不到亮光,灌木叢肆意生長,乍一看去仿佛黑爪掙紮伸出泥潭,奮力想抓住什麽東西。

一陣風從河面吹來,帶著粘稠潮濕的綠藻腥味,燈盞被風吹的左右搖擺,周圍景象一時亮一時暗,明明空無一人,又好像樹下站著許多東西。就算是八尺壯漢見到這種場景也要腿軟了,黑影卻視若無睹,徑直走向一個地方,彎著腰,在樹叢中翻找什麽東西。

黑影翻了一會,有些暴躁地站起來,又去扒其他地方的樹叢,喃喃自語道:“怎麽不見了呢?”

“你想找什麽?”

夜黑風高,背後突然傳來說話聲,黑影狠狠一驚,手中的燈落地,撞了一下後熄滅了。這時候幢幢樹影中亮起火光,一行人執著火把,整齊劃一從黑暗中跑出來,將黑影團團圍住。

黑影躲在兜帽下,眼睛被火光刺痛,本能地擡手擋住眼睛。亮光穿過指縫變得斑駁模糊,讓人天旋地轉,分不清方向。頭暈眼花中,黑影看到一個人踏著火光走出來,他身上穿著最常見的男子衣袍,但氣勢輕而易舉壓倒眾多執刀官兵,強大得讓人不敢直視。

黑影用力眨了眨眼睛,猛地反應過來:“是你!”

火光照亮了雪白的刀刃,也照亮了兜帽下的人臉。陸珩負手不慌不忙而來,輕描淡寫說:“常娘子,你深夜孤身出現在這裏,所為何故?”

常汀蘭掃過兩邊明顯訓練有素的士兵,再看向從容站在人前的陸珩,已經明白自己中計了。這樣一個人絕對不可能是需要租房子的不得志文人,常汀蘭一時駭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惹上這種人物:“你是……”

“放肆。”陸珩還沒說話,旁邊握著刀的士兵就寒著臉打斷常汀蘭的話,“見到都指揮同知大人,還不下跪?”

常汀蘭聽到“都指揮同知”本來有些迷惑,但是她看著這些人冷酷兇煞的態勢,猛然一驚:“你們是錦衣衛?”

陸珩笑了笑,沒有說話。但常汀蘭已經冷汗涔涔,知道自己猜對了。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發抖:“大人饒命,民婦什麽都沒做……”

“什麽都沒做,那你求饒什麽呢?”陸珩走到常汀蘭最初直奔的地方,低頭看地上的痕跡,“原來,這就是韓文彥拋屍之地。”

“大人,民婦冤枉!”常汀蘭實在不知道一個小小的人命案,怎麽就惹上了錦衣衛,但她久聞詔獄內抽筋扒皮、生不如死的刑訊手段,不等陸珩逼問就全招了,“民婦並未殺他,他欲對民婦動手動腳,民婦推了他一把,他倒在地上昏迷了。民婦害怕,就趕緊跑了,實在不知道他怎麽會淹死在河裏……”

常汀蘭的聲音又急又尖,生怕說遲了就被大刑伺候。陸珩用刀柄扒開樹叢,仔細看裏面的痕跡,漫不經心道:“你若什麽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隨他來這麽僻靜的地方呢?”

常汀蘭噎住,眼珠飛快轉動,支吾道:“他說有要事相商……”

“商量怎麽下毒嗎?”

常汀蘭悚然一驚,驚駭地擡頭看陸珩。陸珩已經把案發現場大概還原了,示意錦衣衛過來,將這個地方標注。陸珩握著繡春刀,慢慢走向常汀蘭:“上月廿一,你從暗市買了砒'霜,你作何解釋?”

常汀蘭慌得手都在抖,哆嗦道:“民婦……民婦買來毒耗子……”

陸珩冷笑一聲,說:“死到臨頭,還敢狡辯。上個月你買了砒'霜,沒過多久韓文彥就死了。死前你們兩人偷偷見面,他身上貼身帶著你的手帕。我不過在人前提了一句現場可能有遺落之物,你就頂著夜色來案發地檢查。地上的草雖然被人整理過,但根部有倒伏痕跡,看長度正好是一個成年男子的身高。草叢底部有一塊地方被土掩埋,已經結塊,應該是嘔吐物。你如果什麽都不知道,為什麽一進入密林就直接往韓文彥倒下的地方跑?人證物證俱在,還說不是你殺的人?”

“民婦冤枉,真的不是民婦!”常汀蘭聽到陸珩準確說出當時的景象,身體一歪倒在地上,心態徹底崩潰,淚如雨下道,“民婦一時糊塗,買了毒藥,但民婦並沒有殺人。”

王言卿提著燈,慢慢走過來。陸珩出發時沒有帶鬥篷,他怕王言卿著涼,伸手握住王言卿的手替她取暖,耐心已經告罄:“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將你這段時間所作所為如實招來。不然,你就去詔獄裏想吧。”

“民婦不敢。”常汀蘭捂著眼睛痛哭,一邊抽抽搭搭說出實情。

原來,年初季渙意外找到十年前失散的知己後,對韓文彥一見如故,主動給他介紹人脈,還讓他們一家搬到自家房子裏。兩家人成了鄰居,相互幫忙,最初倒也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