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今年大熱歌手的開場表演,一瞬間引爆了整場晚會的氣氛。

燈光在不知疲倦地閃爍,整個體育館只能聽到強勁的音樂聲。

陸今的耳膜嗡嗡作響,卻沒能蓋過心跳聲。

朝辭坐下之後沒說一個字,也沒往陸今的方向看。

她依舊維持著陸今熟悉的冷意,即便主動坐到陸今最近的位置上,依然淡漠,對陸今不發一言,仿佛消失了一般。

陸今知道朝辭是主辦方好不容易才請來的,如果她想要調換一個位置,遠離自己不喜歡的人,完全可以輕松做到。

畢竟以往數年,她都是這麽做的。

但如今,她坐到了距離陸今最近的位置上。

陸今不懂朝辭在想什麽。

六年前不懂,今時今刻依舊猜不透。

開場表演接近尾聲時,陸今深吸了一口氣,她打算主動跟朝辭說話,將堵在心裏多年的疑問親口問出來。

六年前她不過是客串了朝辭主演的電視劇,那時候她還是朝辭的小粉絲,全程忍著仰慕之情,連多直視偶像一眼都覺得是褻瀆。

捫心自問,她根本就沒有騷擾到朝辭,沒有給朝辭討厭她的機會。

可朝辭就是故意回避她、忽略她,就連眼神不小心接觸到的一瞬間,朝辭都會帶著不適的神情很快轉移開。

她能感覺到,朝辭是不喜歡她的。

陸今也曾經想要個答案,但朝辭是遙不可及的星辰,她根本不可能和她對話,更別說是當面質問了。

十四歲的少女陸今難過,委屈,將自己鎖在臥室裏,一整個暑假都郁郁寡歡,獨自哭過漫漫長夜之後,紅腫著雙眼,打算把好不容易收集到的關於朝辭的所有東西都丟了。

你不喜歡我,我也不要喜歡你了。

大概是因為少女時期純粹的崇拜落空,以及家庭的變故,她的青春期和同齡人不一樣。

別人的青春朝三暮四,成天帶著一身無處安放的荷爾蒙,而她孤獨地壓抑著情緒,努力讓自己心無旁騖,一心讀書努力往分數線上擠,同時還要如父如母地照顧殘了一條腿的妹妹。

讀書和為生活奔波之余,有一個清晰的人生目標在她腦子裏慢慢形成。

備戰多年,陸今終於如願以償考上了國內最頂尖的戲劇學院,踏入了電影圈,勢如破竹地勇往直前,摘下最佳新人獎。

陸今在一步步地踏著脆弱的玻璃天梯,小心翼翼又艱難地來到了屬於朝辭的王國。

她想要撫平自己高傲的自尊心,以及連她本人也說不清道不明、剜骨去肉也剝不幹凈的那些對朝辭的情愫。

因為年少時被自己最敬仰的人冷漠對待、忽略,隨著年紀的增長和性格的成型,她的性子裏多了一份建立在強烈自尊心上的謹慎和對人的疏離。

謹慎和疏離日積月累,慢慢形成了一層看似傲慢的外殼。

陸今終於和朝辭處在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同一個圈子裏,她發現朝辭依舊與她保持著距離,無聲地築起一堵看不見的高墻。

只要是陸今參演的電影甚至是綜藝,朝辭都會拒絕。

兩人在所有的活動上,無論距離遠近,朝辭都不會往她的方向多看一眼,全程必然零互動。

她知道朝辭甚至會體貼地給實習生擰瓶蓋。

在屬於朝辭的世界裏,允許任何人進來,對誰都溫柔以待,除了陸今。

只有我不可以。

為什麽

我錯什麽了嗎

而你對我視而不見了這麽多年,今天卻要親手打破這邊界,靠近我淤積多年的不甘,在陸今的心裏燒得五臟六腑難受得厲害。

又因為這是多年來朝辭第一次她距離這麽近,緊張的情緒又在沒出息地瘋狂蔓延。

借著場內恰能掩飾的昏暗,陸今眼睛慢慢轉向朝辭的方向。

她努力了這麽久,在朝辭的世界邊緣徘徊了這麽多年,終於有了一個可以和她對話的機會。

她僅僅是想知道自己被討厭的緣由而已。

質問的話已經到了喉嚨口,她忽然發現朝辭神色有些異常。

朝辭額頭蒙著一層不太清晰的冷汗,握著扶手的指關節發白,看似平靜的眼眸實則充滿了暗湧與戒備。

非常反常。

“你怎麽了”想要質問的話沒說,一開口卻是對朝辭的關心。

陸今盡量讓擔憂的話用事不關己的語調說出來:“你生病了”

朝辭沒有回答陸今,眼尾染著一層妖異的紅,布滿剛才面對王艋時的狠戾,周身散發著寒氣,讓陸今不由自主地害怕、發顫。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朝辭會給她這麽強的壓迫感。

而在害怕之余,有種暈眩的妄念緊裹著她的身體,強行潛入她的思緒裏,攪得她坐立難安,渾身發燙。

陸今感覺到了難以克制的心動,甚至是極為難堪的潮熱。

我,為什麽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