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原本是四個人的晚餐, 結果最後只剩了她和路景越兩個人,氣氛注定尷尬。

今晚窗前這一排座位也不知是怎麽安排的,往前看, 隔著鏤空的木雕屏風,能看到路景越身後那桌是一男一女。往後,自己身後這桌就更明顯了, 雖然看不到,不過偶爾聽見一對男女的對話, 曖昧又撩撥,很明顯的, 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也差不遠了。

昭棠覺得自己和路景越夾在這造化弄人的安排裏,十分無辜。

不知道的人看過來還以為這一排是情侶專座呢。

兩人都沒說話, 她最後一次開口還停留在路景越點完餐後。

也不知道他口味變了沒有, 她下意識回憶著他從前的口味,多加了幾個他愛吃的菜。

路景越看了她一眼, 沒說話, 沒反對。

當然他也沒理由反對, 她請客呢, 她付錢。

想起上次的青梅酒好喝,她又要了一瓶青梅酒,問路景越想喝什麽, 他隨口說了一句和她一樣。

服務員離開後, 路景越側眸瞧著她:“都敢喝酒了?”

他說話的時候,眼裏隱隱有種“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吃驚,但那吃驚又帶著幾分明晃晃的譏誚。

昭棠當然知道他在譏誚什麽。

她從小性格安靜乖巧, 小時候家教很嚴, 太陽下山前必須回家, 如果晚上還在外面,必須有家人陪在身邊。除了好學生能做的事,她一件都不能做。一直到高中以後,葉君繁信任路景越,她才多了一些自由,但有些觀念早已根深蒂固,被她自己主動接受認同了,所以她除了會稍微晚一點回家,還是這也不敢做、那也不敢做。

十八歲去ktv都要葉君繁推著她去,自己絕對不會在外面喝酒。

哪兒像現在,隨便吃頓飯都敢喝酒了。

重點,和她吃飯的還是個男人。

昭棠當然不會說只是因為這個男人是他,她才這麽放心啊,她想說這個酒精度數不高,不醉人,話到嘴邊,卻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態,又默默咽了下去。

過了兩秒,垂著眼,輕聲哼哼了一句:“那我畢竟二十五歲了,膽子肯定要比以前大一些啊。”

“是嗎?”路景越直直看著她,“我怎麽覺得膽子比以前小多了?”

昭棠對上他的視線,心口無聲跳了跳。

酒最先上來,服務員當著兩人的面打開,倒上兩杯。

昭棠想到這頓飯的初衷,舉起酒杯,客氣而草率地和對面的人說了一聲:“謝謝。”

路景越沒說話,長指輕敲了一下杯子,禮貌性和她碰了碰。

淺色的酒液,順著喉嚨滑入,帶一些辛辣苦澀的味道,又奇妙地留下一點點回甘,有點香,有點甜。

他看著昭棠,目光很深。

昭棠低頭避開他的視線,順手將垂到臉頰的一縷長發捋到耳後,菜還沒上來,她又自己喝了一口酒。

路景越看著她微微仰起臉,白皙的肌膚,在暖色的燈光下如凝脂細膩,又透著一點淺淺的嫣紅,像是發著光。雪白的脖頸拉長,隨著酒液入口,輕輕滑動,同時,長長卷卷的睫毛輕輕垂下,無聲覆在下睫毛上。

她沒有化妝,白皙清透的素顏,閉眼的時候,睫毛像兩把淺淡的刷子,輕輕合攏,幹凈純粹。

菜上來,安靜吃菜。

像這種餐廳吃飯,如果兩個人毫無交談,氣氛難免微妙。但汲取上次的教訓,昭棠也不敢輕易開口。

他們之間並非毫無嫌隙可以天南地北隨意閑聊,她怕一不小心,又像上次一樣,說錯話,讓他難受,又不知該如何讓他開心起來。

她忽然想起路景越剛剛譏誚那一句:“我怎麽覺得膽子比以前小多了?”

那是他不知道,她都做過些什麽……如果他知道,他就不會這麽說了。

只有對他,她才這麽小心翼翼。

這種感覺其實很討厭,她想要很多,卻又不敢向他開口,只能默默地壓抑著、糾結著,尤其是和他在一起獨處的時候,這種求而不得的感覺壓得她的心悶悶發疼。

只能安靜地喝酒吃菜,讓自己看起來鎮定自若。

好在凡事有利有弊,兩個人不閑聊的結果就是這頓飯吃得很快。

時間拉短,那些惱人的勾勾繞繞的情緒也能很快結束。

他們吃好的時候,天剛剛黑透,餐廳營業正入佳境。

昭棠看著服務員領著一桌桌客人進來,原本還算清靜的餐廳人多起來。

往窗外看,陸陸續續有車開來,停在樓下停車場。

三三兩兩從車上下來,結伴走進。

她看向路景越:“吃好了嗎?”

路景越這個飯吃得十分有趣,一直都是不疾不徐動著筷子,偶爾喝兩口酒,姿態優雅又閑懶,他這個節奏,既可以隨時放下筷子離開,又可以永無止境地吃下去。

昭棠忽然很擔心他會讓她等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