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目送司機師傅開車離開, 謝林晚隨即戴上口罩,轉身往依舊直挺挺死屍一般躺在地上的男子走去。

一直來到男子身邊,才停下腳步。

“周崖?”

和求助帖子上提供的照片相比, 眼前的男子除了深邃的五官輪廓依舊淩厲之外, 已經沒有了一點照片上意氣風發的上位者樣子。

說句不好聽的, 即便是曾經最熟悉的人, 都不見得會認出來,這一身泥水躺在地上任人蹂、躪和欺淩的男子, 會和他們那位雷厲風行、說一不二, 讓整個商界聞風喪膽的俊美董事長周崖是同一個人。

周崖緩緩睜開腫脹的只剩一條縫的眼睛,散亂的視線好一會兒才能集中焦距, 待得對上頭頂上空那張比天上星辰還要璀璨的眸子, 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

他這是,已經死了嗎?所以才會瞧見這樣不應該在世間存在的純粹的美麗?

“你沒死。”謝林晚伸手,玉白的掌心上,正躺著一個似是閃著瑩瑩微光的朱砂福字,“我是,之前和你聯系過的,晚大人……”

雖然不知道進入這具身體之前, 自己到底是什麽身份, 有一點謝林晚卻是能確定,那就是, 她的名字裏也帶個“晚”字, 聽到的最多的稱呼也是, “晚大人”……

或者那應該是自己的前生吧?

會自稱“晚大人”, 也勉強算是對前生人和事的一種紀念。

如果有其他人在這裏, 聽到這個名字, 十有八九會笑場。

畢竟小姑娘瞧著也就雙十年華,即便是能蓋住大半面孔的碩大的口罩,也不能掩蓋她讓人心驚的美,怎麽看都是小可愛或者小甜心小美女之類的,結果卻自稱是,晚大人?

周崖卻是仰視著頭頂那張嬌嫩的和春天枝頭第一朵花一般的小臉,難得溫馴的一字一字道:

“晚,大人……”

應該是嗓子也被人傷害過,周崖的聲音不是一般的嘶啞難聽,只是即便在這樣不堪的境地,卻聽不出聲音中絲毫的示弱,甚至他念出來那三個字,還有一種別樣的韻味。

謝林晚一時間就有些明白,為什麽周崖會這麽慘了——

一打就服的人,時間長了自然沒什麽挑戰性,反而是這種,一瞧就是一身的硬骨頭,打折了脊梁骨,都不肯低頭的,才會讓他年深日久的受了這麽多折磨……

再看看周崖,即使這麽匍匐在腳下,整個人都被拆的和一灘爛泥似的,你卻不能從他身上感受到絲毫謙卑,一時間就有些明白,為什麽林楠會評價周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了……

下一刻手裏就是一空,謝林晚低頭,卻是躺在手心的朱砂福字,已經被周崖拿走。

也不知對方是怎麽做到的,明明瞧著他,連擡起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竟然還能做到,絲毫不碰觸到她的手心,就拿走了那枚朱砂福字。

福字入手的一瞬間,周崖身體明顯一震,甚至身體都有過一瞬間的痙攣——

曾經周崖以為,生命中沒有什麽能夠打倒他,畢竟,有人懼生,有人畏死,只有他,卻是什麽都不在乎。

生也好,死也罷,只要自己痛快就好,誰讓他不舒服了,就千百倍的還回去,想要做的事,即便踩著尖刀,也一定會做到,他的世界裏,自己才是唯一的神祇……

這樣的想法,卻在精神力崩潰之後被推翻,周崖終於明白,這世上還有超越生死即便是淩遲都無法比擬的痛苦,那就是精神力崩潰之苦。

只他周崖從來都是睚眥必報,要是他不想死,即便是老天爺來了,也別想帶走他,那些羞辱他,背叛他,折磨他的人還活的好好的,他怎麽能去死……

而現在,當攥著這張紅的和一團火似的朱砂福字,血脈裏那日日炙烤著靈魂的痛楚忽然就平靜了一瞬,周崖第一時間明白,面前這個自稱“晚大人”的小姑娘,分明是一位深不可測的靈舞者。

周崖深吸一口氣,竟是扶著旁邊的木樁,緩緩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朝著謝林晚深深一躬:

“晚,大人,周崖這條命,從今後,就是你的了。”

說完這句話,緩緩轉身,卻是沒再回之前住的那間四面漏風連扇窗戶都沒有的破舊房屋裏,而是朝著霓虹燈閃爍的地方蹣跚而去——

曾經,他的輝煌在那裏,現在,他最想要毀掉的,也在那裏,在那個地方倒下,他也會,從哪裏崛起。

第二天,當漢子又帶著小弟例行公事的給遠在異國的擎少取開胃菜時,卻赫然發現,那間破房子早已人去樓空,至於說周崖,早不知去了那裏。

一開始漢子還以為,周崖應該是終於撐不住,死了後被市政給拉走了,可是打聽了一圈,卻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正心裏發毛,那位擎少的電話卻是打了過來。

漢子忙接通,正對上擎少的臉。只是和往日裏擎少邊翹著二郎腿邊喝著早茶的悠閑不同,這會兒的擎少卻是有些明顯的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