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阮溪跑上山坡的時候, 阮長富和馮秀英就在前面停下來了。

阮長富放下阮紅兵站著休息會,眯著眼往山坡上的淩爻看過去,隨口問了句:“那是誰呀?”

馮秀英哪知道啊, 接話道:“交的好朋友吧。”

阮長富站著等了一會, 又說:“放在鄉下時間太久了,和我們之間是半點感情也沒有了,對我們還不如個村裏的男娃子, 你看這難舍難分的。”

馮秀英道:“都這麽大了, 只怕也親不起來了。”

阮長富吸口氣:“也不指望她還能跟我們親,能不怨我們就不錯了。從回來見面到現在,她連半句話都不肯跟我們多說, 爸爸媽媽也不叫。”

馮秀英:“算了吧, 只要不鬧就很好了。”

隔了一段距離, 阮潔也站在山道上等著阮溪。

看阮溪跑到面前,她又看一眼淩爻,低著聲音說:“他應該很難過吧?”

他和父母來到鳳眼村這麽多年,就交了阮溪這麽一個朋友。他面對其他所有人話都很少,幾乎是不說話,更是不愛笑,只有面對阮溪的時候會放松快樂得像個小孩子。

現在阮溪走了,他又是一個人了。

每天一個人去山上放豬放羊, 日落再一個人趕豬回家。

稍微想一想,就已經感覺很難過了。

阮溪接下她手裏的行李包, 沒接這話,免得情緒沸起收不了場。

這年代交通和通信實在不發達, 車馬慢, 因為管控嚴人口流動也難, 有很多人一輩子只陪伴一個人,也有很多人,轉了身就是一輩子。

離別難忍,可也只能忍著罷了。

阮溪吸吸鼻子,叫阮潔,“走吧。”

她和阮潔沿著山道繼續往前走,這一回淩爻沒有再跟上來。他就站在山坡上,看著阮溪在山道上越走越遠,身影一點點變小,在視線裏消失不見。

同時在他的生活裏,消失不見。

山間所有的風景,也全部失去了色彩。

阮溪和阮潔跟著阮長富走了兩天山路,到鎮上以後在招待所住了一晚。因為很困很累,阮溪和阮潔進屋洗漱一把便睡下了,連話都沒說幾句。

次日起來去國營食堂吃個早飯,縣裏有車來接,再坐車去縣裏。

車是這個部隊裏常見的綠皮吉普車,阮長富坐在前面副駕,阮溪阮潔跟著馮秀英擠在後面。阮紅兵人小,直接坐在馮秀英的腿上。

坐車便拉不開距離了,但阮溪也不主動和馮秀英說話。阮長富在副駕和駕駛員聊天,說的都是部隊裏的人和事情,什麽縣裏武裝部的誰誰誰。

阮潔坐在阮溪旁邊,一直緊緊抱著阮溪的胳膊。

她長這麽大鎮上也就去過兩次,更別提縣裏甚至更遠的地方。汽車更是看都沒看見過,就別談坐了。所以她很緊張,心臟一直跳得很快,呼吸也不順暢。

但好在阮溪比她淡定,她抱著阮溪便能稍微踏實一些。

也就在這種時候,她忍不住在心裏狠狠佩服阮溪。明明阮溪也和她一樣全都沒出過遠門,從小到大都在山裏長大,但阮溪卻很從容,一點也不慌張慌亂。

她知道自己這樣顯得很鄉巴佬很小家子氣,她也想放輕松,從容淡定地看看車窗外的風景,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緊張得都快喘不上氣了。

偏這時候阮長富忽回過頭跟她說話,問她:“小潔,第一次坐汽車吧?”

阮潔連忙笑一下,看向阮長富說:“是……是的。”

阮長富笑著,“不用緊張,坐兩次就習慣了。”

阮潔點頭,“哦。”

阮長貴和阮潔說完話再看向阮溪,只見她坐在阮潔和馮秀英的中間,閉著眼睛靠在座椅上,也不知道是真的在睡覺還是假的再睡覺。

他當然沒叫醒她,轉回頭又和駕駛員聊天去了。

馮秀英則坐在旁邊抱著阮紅兵說話,這娃娃正是六七歲話最多的時候,要不不開口,一開口就停不住。一路上看到什麽說什麽,嘰嘰呱呱的嘴巴就沒停下來過。

和馮秀英說話還嫌不盡興,又看著阮溪問:“二姐,你是在睡覺嗎?”

阮溪睜開眼睛瞥他一眼,片刻道:“我是大姐。”

阮紅兵看著她,“可媽媽說你是二姐,大姐在家裏呢。”

阮溪又瞥一眼馮秀英,閉上眼睛沒說話了。

這時阮長富回頭說:“小溪,秋雯比你大幾個月,她是大姐,你是二姐。”

聽到葉秋雯的名字,阮溪心裏下意識排斥。她也知道自己還沒見到這個女主,不該對她抱有偏見和排斥,但是沒有辦法,有些東西是從她心底生長出來的。

她擁有原主的記憶和感情,而這些記憶和感情對她不是完全沒有影響的。原主對身邊所有人的情感都留給了她,所以她穿過來後自動拿阮志高劉杏花當親人。

那都不是她偽裝出來的,是原主留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