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3/6頁)

正是因為這些事情,當初辱罵憎恨他的人雖多,但擁戴他的人也不少,所以他才能順利坐上帝座,受萬眾朝拜。

若是這個真相昭告天下,那麽世人就會知道,並非是謝瀟南負了大梁,他用結實的臂膀扛起大旗,在亂世之中堅定步伐,一步步從邊境走向奚京,在世人的辱罵之下將禍害大梁的皇帝從王位上拽了下來。

正如洛蘭野所言,那封信裏的東西對謝瀟南來說是很重要的。

沒有這些真相,所以謝瀟南成了反賊。

他本可以成為英雄的。

溫梨笙在這一刻,終於釋懷了,眼眶莫名的發熱,好像馬上就要落下淚來。

這一瞬間的太多想法堵在腦子裏,心情變得沉甸甸的,她轉頭看向謝瀟南。

在燈籠的微光下,謝瀟南的臉看起來一如往常的精致俊俏,眉眼攏著陰郁的神色,微擰的眉頭彰顯出不悅,抿著唇線沒有說話。

生氣的時候平添了幾分可愛的謝瀟南,讓溫梨笙在眨眼的時候落下了一滴淚。

在聽到別人詆毀大梁國君便會生氣不開心的謝瀟南,在看到她認真注解“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就很開心的謝瀟南,在別人折了梁旗對大梁不敬就會重拳出擊的謝瀟南。

卻在前世親手折斷了梁旗,從屍山血海中走上王座,成為人人口中憎惡可恨的反賊,他身上究竟背負著多麽大的壓力,與多少世人的誤解?

一場沒有真相的篡位,謝瀟南仍舊忠於梁國,只是當皇帝不配坐在那個位子上時,他寧願做那個被世人辱罵的亂臣賊子,也要從刀光劍影中殺出一條血路,即便是刀砍斧鑿滿身傷痕,也要將安寧與和平還給大梁。

就如遊宗所說。

“許是為了河清海晏,萬物復蘇。”

可笑的是前世的她與這不知真相的世人一樣,曾站在孫宅中,指著謝瀟南大聲斥責:“就是你毀了這天下的安寧!你才是大梁的罪人!”

當時的謝瀟南眉眼沉沉,卻什麽都沒說轉身離去。

溫梨笙以為他是心虛,如今想來,恐怕是因為他無從為自己開脫,無從為自己解釋,只能背負著這些誤會與憎恨,繼續前行。

溫梨笙覺得自己早就該想到的,當初在薩溪草原將那個蔑視梁國的人踢飛出去,用他的身體接住下落的梁旗,讓旗不曾落在地上的謝瀟南,怎麽會是為了權勢野心去篡位的賊子呢?

謝家人的忠誠,與家徽融在一起,世代相傳。

只是他們忠國,並不是忠君。

輔佐了大梁幾代皇帝,看著梁國從建國走向昌榮盛世,一代又一代地為大梁鞠躬盡瘁,他們熱愛的根本就不是梁氏皇族,而是這個承載了千萬人的國家。

謝瀟南不是這大梁的罪人。

溫梨笙越想越覺得心痛,好像有一柄鈍刀在她心口上一下一下的劃著,慢慢刺進了心裏,那疼痛讓她萬分難忍,無聲地落下了止不住的眼淚,她不想驚擾謝瀟南,但擦眼淚的動作還是被他看見。

謝瀟南沉郁的神色消散些許,轉頭見她哭得厲害,擡手將她抱入懷中,拿出錦帕擦拭她臉上的淚,低聲說:“你哭什麽?”

溫梨笙一聲疊一聲的啜泣,沒說話。

這世上沒有第二個人,能在此時理解她的痛苦。

重生回來,她終於知道了前世那場動亂的真相。

謝瀟南怎麽會是大梁的罪人呢?他們這些毫不知情卻仍然指著謝瀟南辱罵的百姓,才是真的罪人。

見她不說話,謝瀟南嘆氣道:“他說的未必是真的,我們應當相信我們的國君,他為大梁操勞一生,不該由異族人這般詆毀。”

或許這話換其他任何人聽了,都會選擇不相信,但溫梨笙是重活一回的人,她知道洛蘭野說的那些話全都是真的,他的確沒有撒謊的必要。

二十年前先帝派出一批人來到沂關郡,前往諾樓國以城池交換秘術,帶回去的秘術並沒有被采用,二十年後新帝登基,由於新帝身體一直不好,身負頑疾,病情一日比一日重,所以他在建寧八年啟用了這個秘術,創建了長生教,派人將此邪術大肆宣揚,用活人棺中的黑粉菌入藥,制作長生丸,以求延長壽命。

謝瀟南得知真相,毅然決定起兵造反。

溫梨笙意識到自己肯定遺忘了什麽,這些猜想從腦子裏蹦出來時,連貫到不能稱作是猜想,好像是她很早之前就知道的事情,且十分熟悉。

但她想不起來究竟是從哪裏得知。

或許她的記憶真的出了錯,先前那些仿佛不屬於她記憶中的夢境,極有可能就是被她遺忘的那部分記憶。

她將臉埋在謝瀟南的衣服上,淚水很快浸濕了一片,謝瀟南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後背,聲音低緩:“怎麽跟個笨蛋似的,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