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2/4頁)

皇帝聽後笑起來,笑聲仿佛枯竭的老樹皮,發出刺耳沙啞的聲音,笑著笑著他劇烈的咳嗽起來,聲音在大殿四處回蕩。

溫梨笙不急不緩,等著他咳完,反問:“皇上又不信?”

皇帝平息之後,聲音陰森,“簡直荒謬至極,你當真以為你糊弄玄虛就能讓朕輕信於你?”

“建寧四年三月,你突然吐血不止倒地昏厥,禦醫灌了很多藥才將你從鬼門關拉回來,五月,你再發惡疾,臥床七日,身體好轉些許後你翻出了諾樓古術,鉆研活人棺的用法,臘月,你得到第一批用活人棺種出的黑粉菌所制之藥,隔日便能下榻行走,這才擴大了取藥範圍……”

“嘭!”一聲巨響,打斷了溫梨笙的話,是皇帝猛地拍了下桌子。

她彎腰磕了個頭。

皇帝噌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殿中宮人立馬跪在地上將頭埋低,沒人敢出聲。

他撐著桌子掀開帷帳,踉蹌走出來,“是誰告訴你這些的?”

溫梨笙慢慢直起身,說道:“沒有人告訴民女。”

她終於看到這個將大梁攪得腥風血雨的皇帝,他臉色蒼白如紙,如經年不曬太陽的那種病態之白,瘦弱的身體幾乎撐不起這身明黃色的龍袍,撐在桌子上的手也瘦得骨節突出,儼然一副將死之相。

像是那種,挨沈嘉清一拳,就當場去世的人。

皇帝冷笑一聲,“小丫頭,你可知道上一個在朕面前胡言亂語的人,如今墳頭草有多高了?”

溫梨笙面色平靜,“皇上想殺民女,比碾死一只螞蟻都簡單,民女不敢胡言亂語。”

“那朕問你,你方才所說的事,究竟是誰告訴你的!”皇帝的聲音驟然拔高,嘶啞的聲音發出強烈的威壓,宮殿中的宮人身子幾乎貼在地上,瑟瑟發抖起來。

溫梨笙緊握著拳頭,手心也出了細汗,只覺得他的眼睛如毒蛇般陰冷,但聲音還是沉靜的,“民女年幼雖父回到北境,在沂關郡長大,這是頭一次踏入奚京,相識之人也是有景安侯世子。”

皇帝聽聞沉默片刻,忽而輕笑一聲,“呵,好生聰明的丫頭。”

幾乎是一瞬間,她松了一口氣,繃直的背也有少許的放松,她知道皇帝已經知道她要表達的意思。

胡扯了那麽多,溫梨笙壓根就不是想要皇帝信任那些神跡之類的鬼話,這皇帝如此心狠手辣,疑神疑鬼,自然不可能輕信任何人,仍憑她把話編出一朵花來,只要不是神仙親自出現在皇帝面前,他都不會相信。

溫梨笙要的,只是讓皇帝知道,她和她爹的利用價值。

從她聽說皇帝宣溫浦長進宮時,溫梨笙就知道,她必須要跟著一起去。

皇帝此番的目的,無非就是知曉謝家都是重情重義的忠義之人,以此來挾持溫浦長,為自己添一條後路。

若非是因為謝瀟南的母親唐妍娘家勢力渾厚,在嶺南一帶頗有威望,謝家未扳倒之前,皇帝不敢輕易招惹這個麻煩,也不想落得個欺辱女人的罵名,也不會選擇溫浦長。

但溫梨笙也深知他爹是何等死腦筋之人,有著不屈的文人風骨,舍身的忠臣之義,只怕寧願撞柱自盡,也不願成為謝家的拖累。

所以為了保住他爹的性命,她必須跟進來。

溫梨笙雖嘴上對皇帝說沒有任何人告訴她這些事,但她自幼長在沂關郡,唯一認識的奚京人又只有謝瀟南,那麽皇帝輕而易舉就能想到她的消息可能是從謝家那裏聽來的。

如此機密之事,她都能從謝瀟南的口中聽來,加之這些日子她一直住在謝府,皇帝定然也聽說了這些事,必然會明白她和溫浦長對謝家的重要性。

讓皇帝覺得,挾持了她和溫浦長,就等同於拿捏了謝家的命脈,就不會輕易殺了他們。

皇帝懂了她的意思,所以才誇她是個聰明丫頭。

如此一來,溫梨笙和她爹的性命,則暫時保住了。

皇帝用那雙深陷下去的眼睛打量她幾眼,而後擺擺手,像是極為疲憊,“帶下去。”

隨後就有侍衛走上前來,將溫梨笙從地上加起,而後拉出了大殿,出門的時候,還聽見身後皇帝傳來的要死要活的咳嗽聲。

溫梨笙心想,就算是別人不反,這皇帝恐怕也是活不了多久了吧?

她被帶著走了一段路,而後推進一處小偏殿,殿中溫浦長正急得來回踱步,見她被推進來後連忙迎上來,滿臉怒氣,剛要開口,溫梨笙就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小聲道:“噓——爹,什麽都別說,當心隔墻有耳。”

溫浦長愣了一下,而後拉著她往裏走了好些步,一直到了最裏面的墻處,才壓低聲音道:“你是不是想把我氣死啊?”

溫梨笙拍拍他的肩膀,勸慰道:“爹,你放寬心,我有分寸的,你看我這不是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