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2/3頁)

另一個軍士道:“能給公主送水還不知足,打發你掃茅廁就高興了?”

笑著的軍士又道:“要能讓我再多殺幾個強盜,掃茅廁也高興。話說回來,今晚那些人真是強盜?瞧他們的手腳功夫,像是軍中出來的,那些刀劍弓箭,也像是軍中才有的樣式。”

接話的軍士也覺得奇怪:“頭一批闖進來的肯定是強盜,功夫雜亂無章,不值一提,至於後來的那批人,確實不像綠林漢……”

魯將軍心事滿懷,沒功夫注意後面兩個軍士,等到停下來想事,慢了步子,軍士們的談話傳入耳中,剛好聽到最後一句。

當即面色大變,上前一人一個大巴掌,打得兩個軍士嘴角出血,猶覺不夠。

他正苦惱該如何置身事外,甚至想回去後就稱病告假,閉門謝客。哪裏聽得了這種話?

今晚這件事,可怕的不是它本身,而是它將會引發的一系列動亂。風浪卷起來,是卷一尺還是卷一丈,卷多高,卷向哪裏,何時平息,風浪自己說了不算。聞聲而動的人,勢必會想方設法將事情引向他們想要的局面。而這樣想的人,不會只有一個。

魯將軍不用腦子都知道,今晚過後,長安將會亂成什麽樣子。

兩個軍士是魯將軍的親兵,是他有心栽培的兩個人,不然也不會點他們隨行。此刻惱極了,恨得牙癢癢,加上他有心避禍,正好拿這兩個人開刀震懾其他人。

別人的將軍他管不著,歸他管的將軍這次來了十個,每個人手底點一百親兵隨侍。肯定不能將十個將軍和一千親兵全召集來,這會遭猜忌。

當即召集將軍,每次召一個來。罰兩個軍士二十軍棍,每次重重打兩棍,讓人觀刑,然後再打兩棍,再喊另一個將軍觀刑。二十軍棍打完,十個將軍全都心中有數。

魯將軍冷冷對每個將軍道:“管不住嘴,就回家種田。”

其他幾個負責出行的人得知此事,直呼:“老魯機靈。”立刻照搬,也尋幾個親近的人罰軍棍,將分管的將軍們分批召來。

這樣一來,好處有倆,不但敲打自己手底的人,而且第一時間對那些有心人亮出立場,別找他們打聽情況。

罰人軍棍的法子武官能用,文官不好用。其中一個生性淡泊,不願攪入是非的文官,苦惱回京後如何避客,不知不覺走出帳子,月下思索。

路上行過幾處大帳,裏面皆雞飛狗跳,都是被嚇的。今晚注定無人入眠。文官嘆氣,繼續踱步。

月光從烏雲後露面,晦暗的夜色,瞬間像被潑開明亮的色彩。白月光,黃土坡,紅血地。

幾十個軍士正在灑土,灑了一層又一層,地上的血跡仍是深紅鮮明。殘破的屍體早已清理,風裏猶存濃厚的血腥氣。

好在一切都能掩蓋,待軍士們再努力多灑幾層,就能徹底掩住血漬。山風吹上整晚,血氣亦會飄散。

文官立在樹下不敢再行,愁眉不展,唉聲嘆氣。他心裏一個大大的疑問,百思不得其解:太子,怎麽就反了?

月光灑進帝帳,一人高的銀樹燭台分列兩側,照得帳內燈火通明。紅幾香爐,熏著濃濃的龍涎香,白煙如濤如霧,朦朧似紗。

皇後跪伏在禦榻下請罪,兩只紅腫的眼,已哭了整晚:“臣妾教子無方,罪當籍沒掖庭,以官奴婢之身了卻殘生。”

聖人始終未發一言。他板正筆直的身影映在墻上,端坐靜默已近兩個時辰。

素日養尊處優的面容,因為保養得當,又總是帶笑,年近五十,看上去只有三十來歲。這張時常溫和含笑的臉,此刻冷肅得像是冬日寒霜。

“齊氏,你不要再哭了。”良久,聖人終於開口。

皇後被“齊氏”兩字驚愕得仰頭相視,連請罪該有的姿態都忘記,直愣愣看著聖人。聖人嘆氣,招手讓她起身:“朕累了,你回去歇息吧。”

皇後呆滯半瞬,抱住聖人雙腿,大哭:“陛下,婢尚未替逆子贖罪,怎敢安寢?”

她哭得撕心裂肺,像是真正慌張害怕了。聖人撫撫皇後鬢角,眼神柔上三分:“你若無法安眠,就去替朕鞭笞那個罪人。問問他,羊羔猶記跪乳之恩,烏鴉尚有反哺之義,他著人子皮,為何心如蛇蠍?”

皇後泣不成聲:“逆子無情,有負皇恩。”

聖人閉上眼,似乎疲憊至極。皇後走幾步回頭看一眼,步履再慢,最終還是出了帳。

皇後的眼淚沾了聖人一身,皇後離開後,聖人看著被皇後揉皺的龍袍,眉頭一點點皺緊。

是他太過寬容?能給的,他都給了她。當年的誓言,他不曾違過。

因為這樣,所以她才如此自信?動搖東宮就是動搖皇後,寧願棋行險招,也要更替儲君?

聖人不確定,他始終疑心皇後與今晚的事有關,但沒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