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沒有人比蘇瓷更清楚, 很多時候人生終局出生時便注定了，比如她注定活不到成年，早晚又有什麽區別？

她不想逃離宿命, 甚至願意想辦法早點來到終點。苦與疼的滋味她嘗了一輩子，僅有的幾分甜根本無法掩蓋，她嘗膩了感到惡心。

如果……她嘗的味道顛倒了呢？想想該有多可笑。

蘇瓷目色依舊平靜, 唇角卻輕輕扯開了抹笑，冷冷淡淡布滿嘲弄。

心口越來越難受，仿佛壓了巨石要碾碎內裏，指尖攥緊, 蘇瓷蹙著眉摸出隨身攜帶的藥瓶。

看吧, 活著本身就是麻煩，做什麽事都要被迫掉鏈子。不能有過多情緒波動, 不悲不喜配合治療才能順遂地活下去。

這一瞬間蘇瓷覺得手裏的藥瓶子無比礙眼，手漠然一松任憑它砸落在地上。

“放松, 張開嘴。”腳步聲動，藥瓶被人撿了起來。身形修長的青年快步扶住蘇瓷的肩膀不讓她摔倒，看了眼藥瓶倒出足夠分量的藥喂給小姑娘。

口腔立刻被苦澀蔓延, 蘇瓷眉心幾乎皺成川字, 生生咽了下去, 呼吸帶著的痛意總算稍稍降了一點。

“多、多管閑事！”

聲音輕飄飄的, 沒什麽氣力在裏面, 可話語卻毫不客氣。蘇瓷側顏看著青年，怎麽又遇見了他？

“華國有句話叫‘見死不救非君子’, 你應該聽過。”

青年簡直要被氣笑了, 向來疏冷的眉目此刻也擰了起來。晚風泠泠, 彎月半藏在烏雲之中, 靠在身旁的女孩臉色比皎潔的月光還要白上幾分，整個人仿佛冰玉雕琢而成。

“為什麽不吃藥？”

看女孩的神色不像自然掉落的，更像是故意的。青年原本打算直接離開，看到這樣一幕無法坐視不理。

“你看我的戲？”

蘇瓷沒有回答，望著蕭辭鈺的目光隱隱不善，剛才的一幕他應該“賞”了個遍。她不關心是否會被人發覺，只想早點解決，否則也不會隨意找了個花園。可無所謂是一回事，看戲的人敢“明目張膽”出現在眼前，蘇瓷心裏頓時就不樂意了。

這就是人常說的“因果循環”？

“接電話，不是有意的。”青年漂亮深邃的眼睛裏含了幾分晦澀，沒有騙女孩的意思，來花園碰見那幕“戲”也只是巧合，今晚會來拍賣會也是為了舅姥姥文禾先生的畫。

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小姑娘，可愛純稚但也冷漠陰郁，如此矛盾。還是說，或許如今這幅模樣更符合她的性格？

“我送你去醫院。”

蕭辭鈺沒有多說什麽，女孩現今的狀態不是談這些的時候。身體不好卻偏偏異常任性，寧願發病也不願意去吃藥，可以想象她的家長該有多頭疼。

青年斂下眼底的情緒，小姑娘的病比他想象中要嚴重得多，進口藥品的名稱他知道是治療什麽的。

“不去。”

蘇瓷靜坐恢復了些力氣，疼痛也逐漸平息了，才直截了當拒絕。她要回去忙了，去什麽醫院？小姑娘揮開對方扶著她的手，說是揮實則連擡動的幅度都不大。青年長得好看但是不會人的臉色，這點非常不好，連美貌都在蘇瓷心裏大打折扣。

果然不是所有好看的人都聰明的。

“好，那我送你回去。”

預料之中的拒絕，蕭辭鈺也沒強求，放她一人在這裏，於情於理都不放心，還是帶她回家人身邊安全。

“不用你送，我可以。”

已經耽擱了一些時間，等下還要面對霍延卿，小姑娘不高興地抿著唇瓣。要是讓她那智多近妖的好二哥見到蕭辭鈺，指不定又要問什麽。

蘇瓷當然知道，她做的一些事瞞不過霍延卿的眼睛，畢竟演戲他最在行了，不過她也沒想瞞任何人，霍家知道就知道了。他們不也是都沒“拆穿”她，蘇瓷才懶得理會那麽多。

“還有，不許再管我！”

這話是真的，蘇瓷討厭約束的感覺，過去十多年的歲月，外公外婆心疼她對她從來只有溺愛。都這樣了還不能做喜歡的事，真的沒意思。

蕭辭鈺心裏有些嘆氣，真是任性，語氣也毫不客氣，奶兇奶兇的。他從未見過像蘇瓷這樣的小姑娘，同其他圈裏的名媛千金相比，她好像從來都不在意別人的看法，態度隨意。

開心的時候純真可愛，眼裏星光點點。心情稍微糟糕些，就不愛多搭理人，無論你是誰。

“不管，不敢管，自己能走嗎？”

蕭辭鈺眼裏染著無奈，神色關切，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女孩全須全尾帶到她家人身邊。

“……”

這人是不是聽不懂她說話？蘇瓷看著眼前骨節分明的手，眨了眨眼睛。

“……”

青年這時候有些後悔，早知道會見到她，或許應該備一些糖的。他沒有妹妹，自然沒和女孩子相處的經驗，但也知道小姑娘是需要哄的。蘇瓷愛吃甜，上次在醫院是他便發現了，否則她不會接他的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