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遊封又咳嗽了幾聲,深呼吸後,側開身,將背在身後的一只手伸出來,帶著他一貫慵懶的語調,低聲道:“夫人請上轎。”

白湫騰出一只手來,微仰著下巴搭上了他的手臂,如同一只姿態優美的天鵝,每一步都極盡端莊,高雅無雙。

偏生這種動作落在別人身上,那就是萬分做作,但她做起來一點兒違和感都沒有,叫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遊封看向她搭在自己臂彎上的那只手,朱紅的丹蔻襯得一雙玉手纖長柔弱,仿佛一碰即壞。

他本不欲走動,因著白湫接二連三的不按常理出牌,只得親自將人帶到那頂火紅流蘇鑲金紋的尖頂軟轎旁。

白湫站定,臉上掛著練習過無數次的端莊笑容,直直地朝遊封看去,二人大眼對小眼,誰都沒有說話,誰都沒有動。

最後還是白湫忍不住,低聲用只有兩人能聽得到的聲音說:“夫君,你該幫我掀開簾子才是。”

這樣我才能進去啊!

哪有淑女會自己動手掀簾子做進去的,這人怎麽一點兒眼力見都沒有。

遊封動作總是比她想象中要慢很多,白湫是個急性子,等不得,便打算自己動手,動手前還不忘為遊封想好借口,“夫君身子太弱,還是我自己來吧。”

聽見這話,遊封很配合地咳嗽起來。

最後白湫自己掀開轎簾坐了進去,等簾子一放下,她便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這反派還真是能裝啊,幫她掀下簾子難道就會讓他崩人設麽?

別說是懶得動才會這樣。

青丘今日天氣正好,風中全是花香,加上青丘的不論男女皆是美人,這與魔界姻親的場景雖算不得盛大,但的的確確是賞心悅目。

遊封將人接進轎子裏後,來這兒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他動作極緩地朝自己帶來的一眾人前頭走去,擱在別人身上,觀禮的仙族早就要催了,可這會兒,大夥都默契地沒有出聲。

這位魔君最嬌弱的小兒子身上,總有一種能讓他們無法隨心所欲開口的神奇力量,大約是臉生得太好,便是走路慢點兒也算不得什麽。

遊封不愛說話,走到前方後便朝著青丘以及仙界一族擡了擡手,腰也沒彎,權當是行過禮了。

他下垂的眼瞼擡起,見對面不苟言笑的族長面有不滿,估摸著腹稿打了好幾十張紙,於是他很幹脆利落地轉身,早點將人帶回魔界,早點兒完成任務。

青丘族長臉色鐵青,嘴唇張了張,最後什麽也沒說,甩甩手走人。

同這些粗魯無禮的魔界之人計較,被氣死的還得是她。

遊封的身子是三界出了名的病弱,來自然也不是用法術來的,在白湫坐的大紅轎子旁還為他準備了一頂同等規格的軟轎,都是由魔族擡來的。

魔界這回來的人不多,態度算是敷衍,就連前幾日送來的聘禮都是中規中矩,沒有怎麽用心。

至於魔君,則從始至終都沒有露面,還找了個很好聽的借口,說去幫仙界平定西南界的一個小規模的妖族動亂去了。

“白湫嫁給這麽個連親爹都不上心的廢物,多半是活不長。”

白瓊聽著身邊的人如此說道,壓抑了好久,終是沒忍住,在遊封掀簾上轎的時候出聲:“小湫,記著姑姑同你說的那些話,照顧好自己!”

遊封兩指擡著轎簾,頭微微一偏朝旁邊看去,就見白湫一雙噙著淚的眼婆娑朦朧,手上依舊用扇子擋住半張臉,正悄悄從窗口探出去些許,戀戀不舍地望著白瓊所在的方向。

他輕輕挑眉,坐進轎子當中。

狐狸掉進魔窟會有好下場嗎?

遊封靠在轎子裏的背板上頭,閉目養神。

*

縱是萬般不舍,白湫也得在預定的時間內出發離開青丘。

魔族的腳力很好,轎子外頭的風景幾乎化作殘影,看也看不清楚,只是這群人顯然沒有掌握擡轎子的特殊技巧,晃得不行,白湫滿頭珠釵叮當亂響,手中的扇子更是差點兒跌到地上去。

白湫幹嘔一聲,被顛得頭昏眼花,像是暈車一樣,一陣陣的反胃。

現在的情況和電視裏新娘出嫁的那種唯美忐忑根本半點不搭邊,白湫很暈,很想吐,什麽忐忑不安,什麽未知恐懼她全然沒有,只想先從這頂該死的轎子裏下來!

更可惡的是,她想掀開車窗的簾子透透氣,結果看見外頭的殘影,暈得更厲害了。

穿書之後白湫才知道,原來她不光暈車,還暈轎子,很暈的那種!

救命……

白湫兩手扶著屁股底下的木板,閉著眼睛有種想死的感覺。

對不起姑姑,她可能活不到魔界了。

總感覺現在小命就要交代在這頂該死的轎子裏頭。

白湫大口呼吸著,生無可戀地看著轎頂,時不時地幹嘔兩聲,要不是之前什麽都沒吃,她能吐得滿地都是。